e0305 靈魂化妝術:鬼與殭屍的製造(故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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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一九 女鬼求衣

  軍官郎圖麟說,他有一位哥哥到涇縣訪友,入夜後忽然下起雨來,只好躲進一間寺廟避雨。寺廟廢棄已久,到處都是屋坍牆塌,野草叢生,了無人跡,只有入口處的山門稍可棲息,於是他就坐在山門下,等待雨歇。

  當時烏雲遮天,黑如墨水,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怨鬼在此給您叩頭,懇求您能賞賜一件紙衣,地下的白骨將對您感恩不盡。」郎某嚇得不敢亂動,但心想要躲也躲不了,只好勉強站起來,問個清楚。

  只聽得女鬼在黑暗中哭著說:「我本是村裡人,有一天單獨經過這間寺廟,寺裡的和尚強行將我留下,想污辱我,我哭罵不從,和尚一怒之下就將我殺了。當時我身上的衣服全被剝光,所以遭裸體掩埋,到現在已一百多年了。我雖然人在陰間,但還有廉恥心,因為身無寸縷,寧可含冤抱屈躲在這裡,也羞於去見神明。今天很幸運能遇到您這位君子,如果您能拿幾張彩紙,裁作衣裙,在寺門口焚化,使我的幽魂有蔽體之物,便可到地府申冤,再入輪迴,轉世投胎。希望您能哀憐我的身世,高抬貴手。」

  郎某全身顫抖著答應她,女鬼的哭聲才消失。

  雨過天青,郎某離寺繼續趕路。後來一直沒機會再經過該地,所以也就沒能焚紙衣給女鬼。他曾向人說,因為自己無法實踐諾言,而讓那個女鬼繼續蒙冤含恨於九泉,心中一直感到不安。(閱微草堂筆記;清.紀曉嵐)

故事二○ 回煞搶魂

  淮安縣有一位李某,和妻子非常恩愛。李某在三十多歲時因病而逝,已經入殮,他的妻子不忍將棺木釘上,每天都扶棺哭泣,還不時打開棺蓋,重睹亡夫的容顏。經過幾天,李某的面色還完好如初,並未改變。

  按照民間的習俗,人死後九到十八天(依死亡當天的干支而定),煞神會帶亡魂回家,因此喪家都有迎煞的儀式。在迎煞之夜,即使是至親骨肉也要迴避。這天到了迎煞的夜晚,李妻卻因思夫心切,不肯迴避。她要子女到別處房間,自己則留在靈堂等待。

  到了二更時分,一陣陰風吹來,靈堂上燈火變綠,李妻看見一個身長丈餘、紅髮圓眼的鬼卒,手裡拿著鐵叉,用一條繩索牽著丈夫從窗外進來。鬼卒看到棺木前面擺有酒食,便放下鐵叉,解開繩索,兀自坐下來享用。

  李某的靈魂則踱到一邊,手撫堂內的桌案,愴然長嘆。接著,李某走到床前,掀開床帳,躲在裡面的妻子哭著立刻抱住他,她覺得丈夫的身子像一團冷雲,又輕又冷,於是用棉被將他裹起來。

  紅髮鬼卒一見不妙,上前要來搶奪李某的靈魂,李妻大聲呼叫,子女們聞聲趕到,紅髮鬼卒看對方人多勢眾,只好踉蹌退出。李妻和子女將棉被裹著的李某靈魂放進棺材裡,屍體慢慢有了生氣。李妻於是將他抱到床上,用薑汁餵他。天亮以後,李某就復甦了。

  鬼卒遺留下來的鐵叉,原是喪禮中所焚燒的紙叉。後來,李某又和妻子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婦。(子不語;清.袁枚)

故事二一 畫中美女

  溫州的監察官某君,有一個年方十六待字閨中的女兒,容貌秀麗而性情賢淑,深得父母寵愛,卻不幸染病而亡。監察官在悲痛之餘,請畫工畫了一幀栩栩如生的遺像,逢年過節就張掛起來奠祭,平時則收藏在箱筐裡。在任期屆滿他遷時,某君因不察而忘了將女兒畫像帶走。

  新任監察官在住進同一官邸後,他尚未娶妻的兒子偶然發現了這幀畫像,心裡暗忖:「如果能娶到像這樣的妻子,我就心滿意足了。」於是將畫像掛在臥室裡。

  有一晚,美女忽然從畫中走下來,到床前和公子互敘衷曲,兩人相見恨晚,終於就發生了關係。此後,畫中美女每夜必來。過了半年,公子的身體日漸羸弱,他父母懷疑而嚴詞逼問,公子只好將真相稟告父母,還說:「她一定要等到深夜才來,五更時就離開。偶而,她會攜來瓜果,我也曾準備糕餅招待她,但她從來不吃。」父母聽了,就教兒子:當美女再來時, 一定要力勸她吃東西。

  當夜,美女果然又從畫中下來。公子一再要她吃些糕餅,她見盛情難卻,便吃了一些。到了天色漸明時,她想走竟走不開,最後只好留下來。

  在白天,她看起來就跟活生生的人一模一樣,只差不能說話而已。後來,公子和她結為真正的夫婦,而他羸弱的身體也慢慢恢復健康。(南村輟耕錄;明.陶宗儀)

故事二二 南昌士人

  江西南昌縣,有兩位書生某甲和某乙,一個年長,一個年少,一起在北蘭寺讀書,兩人惺惺相惜,形同莫逆。有一天,年長的某甲回家後忽然暴斃,年少的某乙不知情,仍舊在寺裡讀書。

  一夜,某乙見夜色已深,正準備上床就寢,某甲忽然推門進來,坐到床沿,拍拍某乙的背,說:「我和你分別還不到十天,竟得急病而死,如今已成泉下之鬼,但想你我朋友一場,難以忘情,特地來和你訣別。」

  某乙一聽,渾身直打哆嗦,嚇得說不出話來。某甲安慰他道:「我若想害你,怎麼會將真相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害怕。我所以來找你,是有幾件身後之事想拜託你。」

  某乙此時才稍稍安心,問他要託何事。某甲說:「我家裡還有七十多歲的老母和未滿三十歲的妻子,每年只要有幾斛米,她們就不會餓死,希望你看在朋友份上賙濟她們,這是第 一件。另外,我有一些文稿尚未付印,麻煩你能替我安排鐫刻出版,好讓我的名字不致因死而滅,這是第二件。又,我還欠了筆店數千文錢,希望你能替我還清,這是第三件。」

  某乙一一答應,某甲於是站起來,說:「既然蒙你答應,那麼我就告辭了!」說著就準備離去。某乙見他言語頗近人情,而且容貌也一如往日,內心的恐懼感漸漸消失,不禁流著眼淚強留他說:「此去我們就永別了,你何不多坐一會兒?」

  某甲聞言也跟著流淚,於是又轉回坐到床邊,和某乙再話生平。但才說了幾句,就又站起來說:「我真的要走了!」不過這次某甲卻站著不走,兩眼還直直瞪著某乙,容貌也漸漸腐敗醜陋起來。

  某乙不覺心驚,催促他說:「話都說完了,要走,你趕快走吧!」但已變成屍體的某甲就是不動,某乙急得猛拍床鋪,大叫:「走啊!你走啊!」屍體還是充耳不聞,屹立如前。

  某乙這時嚇得心驚膽跳,站起來就往外狂奔,而屍體也跟著他奔出房門。某乙跑得越快,屍體也就追得越快。如此追逐了數里路,某乙翻過一道牆跌倒在地;屍體追到牆邊,無法翻過去,卻仍將頭探到牆外,嘴邊口水涔涔而下,流得某乙滿臉都是。

  直到天亮,有路人經過,發現昏迷的某乙,用熱薑汁灌他,他才甦醒過來。而某甲家人也正為屍體失蹤著急,四處尋找不得,聽到消息,才慌慌張張來抬回屍體入殮。(子不語;清.袁枚)

故事二三 殭屍覓食

  涪州城南門山外,周圍五里之間,到處都是墳墓,密密麻麻的幾乎沒有一寸空地。城牆附近的居民,經常在夜裡遺失雞鴨,大家原先以為是野貓、黃鼠狼來偷吃,於是有的人家用密籠罩住雞鴨,上面還壓著巨石;有的則做柵欄圍起來,加門上栓,結果還是不能倖免。村民都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過了半年多,有小偷某甲想到一富翁家行竊,他先藏身在一座古墓後等他的伙伴來。在久候不至正準備隻身前往時,忽然墳內喀的一聲,有一團東西穿墳而出,只見「牠」身長只有五六寸,頭臉卻有一尺多長,手長過膝,指爪則直垂到地,模樣像一隻猩猩,兩眼呈淡金色,圓而有光。

  某甲看了,嚇得全身冒出冷汗。幸好怪物出了墳墓就向前直走,而且健步如飛,並沒有看見他。怪物走後,某甲爬到附近一棵大樹上,躲到葉叢裡等候。他的伙伴這時才姍姍來遲,走到古墳後面,吹口哨做暗號,某甲連忙將他叫到樹下,說:「今晚不能辦事了,你快回去,妖怪馬上就要回來了!」伙伴一聽大驚,屁滾尿流地飛奔而去。

  某甲在樹上一直等到五更,聽到雞啼,才看見那個長毛怪物匆匆而回,雙手各抓一隻鴨子,躍到古墓前,身子一蹲上立刻不見。接著又聽到砰的一聲,某甲心想那可能是棺蓋蓋上的聲音。

  天色大亮後,某甲才從樹上下來,回去向伙伴說昨夜所見的怪事。以前他就聽說附近人家有遺失雞鴨的情事,猜想八成是這怪物搞的鬼,於是他約了四個人壯膽,在入夜後,一夥先躲到墳墓附近,等到長毛怪物出墳後,大家便尾隨其後一探究竟。

  只見那怪物走到村子裡,一躍就跳到人家的屋頂,雙手憑空亂抓,抓了十幾次,就抓到一隻雞。然後從這家屋頂跳到別家屋頂,雙手如前亂抓,結果又抓到一隻鴨子。如此抓了三遍後,就大剌剌地坐在屋頂,先吃其中的一隻,連毛帶骨一併嚼爛吞下,然後雙手各抓住其餘的兩隻,從屋頂跳下,循原路回去。

  大家於是去敲雞鴨被偷人家的大門,告訴他們剛剛目睹之事,村民面面相覷。第二天一早,大家邀集更多的人帶著鋤鍬刀矛前往墓地,在某甲所說的古墓前找到一塊活動的石板,四周光滑無稜,推想就是怪物的進出通道,於是掀開石板挖土,等棺材露出後,砍掉它的前半截棺蓋,那怪物忽然蹦跳而出。眾人見狀,大聲驚呼,接著刀矛齊下亂砍亂捅,怪物終於受創倒地。

  大家趨前端詳,只見那怪物巨口獠牙,猙獰異常,特別奇怪的是在他的肩下腋上,另長了兩隻怪手,無臂無肘,只有長可及膝的手掌。眾人連忙砍斷他的頭顱,劈裂他的身子,一股黑血從他的體內噴湧而出,腥臭難聞無比。於是眾人又架起木材,灑上桐油,將怪物火焚。查驗棺木,裡面什麼東西也沒有,但看墳墓和棺材的格式,似乎是明朝末年入土的。(譎談;清.陳嵩泉)

故事二四 兩殭屍野合

  有一位壯士,在湖廣作客,獨居於古寺。某夜,他見月色甚佳,便到寺外散步。忽然,瞥見樹林中隱約有一個頭戴唐巾的人飄然而行,他原以為是見了鬼,只見對方很快就走進松林深處,藏入一座古墓中,壯士這時才確定自已看到的是殭屍。

  聽說殭屍若失去棺蓋,便不能作祟。於是第二天晚上,壯士先藏身在樹林中,想等殭屍出來後,取走他的棺蓋。二更後,殭屍果然出墓,似乎要趕往某處。

  壯士暗中尾隨他,來到一棟大宅的門外。只見大宅樓上的窗口,站著一位紅衣婦人,她丟下一條白帶子,殭屍攀住帶子爬上樓去,然後聽到兩人在樓上低聲細語,但不知所云。壯士於是先行折回,偷偷拿走棺蓋,藏到隱密處,仍舊伏身於松林內等待。  

  天將破曉時,殭屍匆匆回來,發現棺蓋不見,似乎很窘迫,到處尋覓不著,最後又順著原路踉蹌奔行。壯士再尾隨他,看到殭屍回到大宅,在樓下跳個不停,嘴裡還發出咯咯怪聲,樓上那位紅衣婦人也對著他咯咯而叫,猛搖手做拒絕狀,似乎在怪他不應該再回來。不久,遠方傳來雞啼,殭屍一聽,就仆倒在路旁。

  天亮後,路過的人看到這種光景無不大駭。大家到大宅樓下查問,才知道那是周姓祠堂,樓上停了一副棺材,有一具女殭屍僵躺在棺外。

  眾人明白這是「殭屍野合」的怪現象,於是將兩具屍體擱在一起,放一把火給燒了。(子不語;清.袁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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