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輯六 黃石公園裡的沉思者 11
在南非開普敦市區,有一座高架斷橋,鋼筋裸露在外,豎立在繁忙而華美的街道上,顯得相當突兀,但也在默默訴說一個發人深省的故事:
多年前,當這座橋建到一半時,忽然倒塌,三名建築工人當場死亡,建設局局長也因這場災難被判了三年徒刑。但當市府準備拆橋、清除廢棄物時,在獄中的建設局局長卻寫信給市長,懇求留下這座斷橋。但大多數市民卻認為它不僅醜陋,更代表了恥辱,留下來徒增困擾。而就在準備拆橋的前一天晚上,電台播出了三名罹難的建築工人家屬致全體市民的一封信:「……斷橋是刻在每個市民心頭的恥辱,對於我們還要再加上一份痛苦。早一點讓它消失,也許會平息我們的思念。但是,流血的傷口會永遠留下疤痕,不承認有傷疤的城市是虛弱的。我們這座城市需要的不僅是美麗,更需要一種勇敢的品質。不要讓恥辱輕易地離開,即使恥辱裡包含著痛苦。就讓斷橋時刻地警示我們吧,這樣我們將來才能做得更好。 」
所以,這座斷橋就被保留了下來。錯誤和恥辱讓人痛苦,但掩飾與忘懷卻無補於事,我們只有勇敢面對、記取教訓,才能讓痛苦產生意義。
加拿大在興建跨越聖勞倫斯河的魁北克大橋時,曾先後兩次發生崩塌意外,總共造成八十六名工人死亡,雖然當局並沒有因此而放棄或保留斷橋,最後還是建成了全世界最長的懸臂橋,不過他們卻將清除斷橋所用的鋼鐵全部保留下來,打造成無數枚的戒指,此後,加拿大所有大學工程學系的學生,都會收到這樣的一枚戒指做為他們的畢業禮物,用意是希望他們在進入職場後能配戴它,長相左右,時時提醒自己他們的前輩在這方面曾經有過的失誤與恥辱,而提高警戒。
這的確是很特殊的畢業禮物,但也是最有意義的畢業禮物。在邁入人生的不同階段時,將過去的一切拋諸腦後,「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宛如今日生」,用全新而潔白的自我迎接未來,固然不錯;但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記取過去的教訓和恥辱雖然不太愉快,但卻比輕鬆的遺忘能讓人學到更多東西。而且「知恥近乎勇」,能知道恥辱而改正錯誤,其實是勇敢的行為;千方百計掩飾過錯,才是真正可羞可恥的事。至於如何記取教訓,要用南非的方法或加拿大的做法,那就看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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