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薄霧。薄霧中傳來低沈的氣笛聲,又有一艘夜船即將駛離憂歡之港。
港邊酒吧的小型樂隊正演奏著「惜別的海岸」,蘇三和認識三天的一名北國男子,即將在此惜別。
那是分手前的小聚。明天,北國男子即將前往蜜月灣,和他的情人相會;而蘇三的旅程也接近了尾聲,故鄉的面貌又逐漸清晰起來。
想到這趟旅行中的種種見聞,蘇三固然滿心歡喜,但一思及回家後又必須回復尋常生活,他難免有些悵然。
「你需要九○一○的人生哲學。」北國男子說。
聽起來有點像促銷房地產的廣告用語,不過還是引起了蘇三的興趣。
「絕大多數人的人生,有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花在一些無謂或無趣、一再重複的瑣事上,譬如吃飯、睡覺、上班、做家事、做功課等等;真正發生讓人意興風發、驚喜交集、心醉神迷事件的美妙時刻,可能還不到百分之十。」北國男子輕搖他手中的馬丁尼,解釋說。
「我知道了,所謂九○一○的人生哲學就是人要為那短暫的美妙而活,將百分之九十的無謂時間,當做是百分之十美妙時刻的醞釀或儲備階段,就好像工作九十天,然後來個十天旅行一般。」蘇三想的還是旅行,他暗暗決定,以後最好每三個月就出外旅行一次。
想不到北國男子卻搖搖頭:「照你這樣說,那九十天的工作,似乎只是換取十天旅行的工具,本身就失去了意義。」
「九○一○人生哲學的真諦是,人生雖然因為那百分之十的美妙時刻而顯得璀璨,但一個人要經常覺得快樂與滿足,卻必須對那百分之九十時間內所做的事,包括上班、做家事、做功課、等車、吃飯、理髮、澆花、倒垃圾……感到喜悅。因為那才是每個人大部分的人生。」
就在這時,樂隊的薩克斯風手站了起來,時而踮腳仰身,時而俯身搖擺,吹出清越悠揚、讓人神迷的樂音。
今夜,對蘇三和北國男子來說,也許都是那百分之十的特殊美妙時刻;而對日日在此演奏的薩克斯風手來說,只是百分之九十的尋常工作時刻,但看他一副陶醉的模樣,卻真令人羨慕。
蘇三於是欣然了。他需要的正是這種能將平凡視為喜悅的人生哲學。這一路走來,不是有很多人這樣告訴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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