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魄地,有一條癡人巷,巷內住了兩個癡人:一個書法家和一個哲學家。兩個人在各自的專業領域裡都很傑出,但因為經常做出讓人啼笑皆非的事來,所以被稱為「癡人」。
蘇三先去拜訪哲學家,哲學家說:「我想大家說的癡人,指的應該是那個寫毛筆字的,不說你不知道他癡到什麼地步。」
他說那個書法家天天都在練毛筆字,練得很勤,一坐下來就難得起身,連吃飯都叫不動。有一天,他在書房練字,妻子三番兩次催他吃中飯,他都置之不理。妻子只好將饅頭和蒜泥端到書房,給他當中飯。
他的書房剛好靠在巷子邊,有人從他書房的窗外經過,發現他一邊吃饅頭還一邊練字,但原本應該沾蒜泥的饅頭卻沾錯了地方,沾到了墨汁,只見他嘴巴四周烏七八黑的都是墨汁,但他卻渾然無覺,還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的確是癡人一個。
隨後,蘇三轉而去拜訪書法家。書法家說:「我怎麼算癡?和那個搞哲學的相比,他才是真的癡哪!」
他說那個哲學家天天都在思考哲學問題,常常想得失了魂似的,不知道自己吃了飯沒有。有一天,他一邊散步,一邊思考一本《邏輯學》裡的論證問題,一隻腳不小心踩到了爛泥巴,當他再抬起腿時,鞋子陷在泥巴裡,成了光腳。
但他卻渾然無覺,仍然一邊走一邊思考,直到附近的小孩圍著他亂叫「瘋子!瘋子!」時,他才如大夢乍醒,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同樣是一個癡人。
走出巷口,蘇三覺得這兩個人是半斤八兩,無分軒輊。他們其實是精神上的兄弟,具有同樣的精神血緣,共通的生命特質。他們不應該被稱為「癡人」,他們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或喜歡自己所做的事,因而「癡迷的人」。
癡迷,是比專心更迷人、也更令人嚮往的一種境界。專心,是一種自我要求,念茲在茲;而癡迷卻是一種自我放棄,渾然忘我。只有在無法癡迷時,我們才需要專心。
當一個人癡迷於自己所做的工作,遠離世俗的顧慮時,那其實就是一種飛翔。蘇三為此而深深羨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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