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澤集 縱浪大化中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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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在黑暗中注視一盞煤油燈時,你會發現它那往上冒的火焰焰苗不停地在變化,但在剎那生滅中,燈焰似乎又依然是原來的燈焰。它是「既非同一焰,亦非另一焰」。
生命正像燈焰。乍看沒什麼改變,其實一直在變化中;雖然不停地在變化,但似乎又有它不變的地方。
文學家歌德在他所寫的《自傳》裡,出現這樣的章名:初戀情人葛蕾卿、另一個少女安涅黛、舞師的兩個女兒、芙麗德里克、夏綠蒂、麗麗的出現等;他以令他心動、追求的迷人女性來為自己的生命下章節。歌德在七十四歲垂垂老矣時,還愛上一個十七歲的如花少女塢萊克。
這就是歌德生命中的變與不變。不變的是他對愛情的渴望,變的是他不斷愛上不同的女人。
但如果要發明家愛迪生寫自傳,也許就會出現如下的章名:自動電報機、行市指示機、電燈、留聲機、採礦機、電影、蓄電池、人工橡膠等;他覺得應該以他醉心研究、發明的科技產品來為自己的人生分期。愛迪生在死前兩年雖已無法到他的研究室,但仍然每天聽取助理們如何以麒麟草製造橡膠的報告。
這也是愛迪生生命中的變與不變。不變的是他對發明的熱衷,變的是他不斷地發明新的機器產品。
歌德和愛迪生都是生命發出燦爛光彩的偉人。「女人」和「機械」雖然南轅北轍,卻生動地反映了他們兩個人不同的生命特質和興趣、所各自追求的生命主題或者基調。而且,他們都不是將他們的追尋固著在某一個點上,而是不斷前進,一山又一山地攀爬。
生命的鮮明在於擁有一個明確的主題,而生命的多采則在對此一主題做不同的揮灑。這也是我所瞭解的生命的變與不變。不變的是生命的主題和基調,變的是對它的追尋和揮灑。
到底是在愛情方面求變化還是在創造方面求變化,較能讓人滿足?顯然因人而異,何者較值得追求,似乎也沒有什麼標準答案。
哲學家羅素曾說:「愛迪生這種人不得不製造機械,以這種機械再製造另一種機械,這樣無限制地製造下去。」言下不無調侃之意。愛迪生的確是個機械迷,他對機械的興趣遠大於女人。但我想愛迪生不是缺乏「愛的生命力」,而是因為他不斷地「製造機械」,所以不必如歌德或羅素般不斷地「製造戀情」或「製造外遇」。不斷地創新、發明新機械,滿足了他對生命變化的渴求,而使他不必在女人方面求變化。
每個人都渴望自己的生命能鮮明而多采,但生命需有所變與有所不變。就人類整體的幸福而言,愛迪生似乎比歌德和羅素更讓人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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