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斯三姊妹與現代靈學復興運動
能夠和亡靈打交道的靈媒,還有鬼影幢幢的降靈會,是我們接下來要探討的另一種詭密現象,因為它們也都跟「死後的生命」有關。
現代西方的靈學復興運動跟靈媒有密切關係。
在美國紐約州海德維爾(Hydesville)小鎮的一棟小木屋外,豎立著一塊小小的紀念碑,碑上寫著;「現代靈學的誕生地——福克斯姐妹故居。一八四八年三月三十一日,她們在此確立了和靈界的溝通。沒有死亡,沒有死人。卡德瓦雷德立碑,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五日」。
一八四八年三月三十一日晚上,這間小木屋裡發生了一樁怪事:福克斯夫婦聽到樓上女兒的房間裡忽然傳出怪異的敲擊聲,當他們衝上樓後,發現似乎有「某個人」在應和他們女兒凱特(十一歲)和瑪格麗特(十三歲)的拍手聲,深信鬼魂之說的福克斯太太顫聲問;「是有什麼鬼魂附在我女兒身上嗎?」結果得到的是一聲清脆無比的回答。福克斯太太嚇得連忙走告鄰居說她家裡鬧鬼。
第二天晚上,鬧鬼的房間聚集了十多個鄰人,膽子較大的人向鬼魂發問,令人驚訝的是鬼魂居然能以敲擊聲正確無誤地指出發問者的年齡和有幾個小孩。這件鬧鬼新聞很快在海德
維爾傳播開來,福克斯家的訪客每天不斷,他們對鬼魂提出越來越多的問題,譬如「我死去的祖父叫什麼名字?他現在在哪裡?」等,而鬼魂也都能以敲擊聲做出令人滿意的回答。最後,鬼魂還表示他是一名男子慘遭謀殺,屍體就被埋在這棟房子的地窖裡。
後來發生了更奇怪的事,當福克斯家的大女兒麗兒將兩個妹妹帶到羅徹斯特後,鬼魂居然也跟著她們來到羅徹斯特,好像附在她們身上一樣,使她們成為真正的靈媒。在當地記者的協助下,她們開始了正式公開的降靈會活動,結果一炮而紅,不久即被邀請到冠蓋雲集的紐約。福克斯姐妹的降靈會不只讓人驚訝而已,更讓很多人和他們死去多年的親友取得了「聯繫」,讓他們心中充滿了溫馨。一種被積壓很久的情愫慢慢在膨脹,最後終於爆發開來,不只一般老百姓,連牧師、參議員、最高法院法官及一些科學家也都認為福克斯姊妹已在公開場合證實了靈魂的存在。
美國各地一下子出現了三萬個靈媒,大家到了晚上就懷著興奮和期待的心情,舉辦降靈會與靈界溝通,而有關靈學的新聞報導和書刊也紛紛出籠。根據記載。福克斯姊妹亦曾在華府白宮,甚至遠征英國,在維多利亞女皇面前舉辦過降靈會。隨後,整個歐洲也在十九世紀的下半葉興起了類似的狂熱和活動。
這個歷時約半世紀的降靈會熱潮,被史家稱為當代西方的「第一次靈學復興運動」。而
也正因為這股熱潮,導致了一些知識份子於一八八二年在英國倫敦成立了「靈學研究會」(SPR),三年後,「美國靈學研究會」(ASPR)亦在波士頓成立。這兩個學會成立的目的是要匯集當代科學、醫學、生理學、物理學等無法解釋的生命異象,做有系統、有組織的觀察和研究,而最終目的是想為人究竟有無靈魂存在提出答案。
精神靈媒、物理靈媒與降靈會
所謂「靈媒」是指能讓人和亡靈(或神魔)發生溝通的媒介者,他們通常被認為具有異於常人的稟賦。靈媒又可分為兩種:一為「精神靈媒」(mental medium),一為「物理靈媒」(physical medium)。所謂「精神靈媒」是指靈媒能和亡靈的心靈交互作用,借他的口道出或用手寫出亡靈的心思;所謂「物理靈媒」是指靈媒能讓亡靈借他的身體做出某些動作,譬如讓桌子移動升高等。通常,精神靈媒和物理靈媒可以同時存在。
「降靈會」則是指讓亡靈降臨和人溝通的一種聚會,它幾乎都是在晚上。而且沒有燈光(或光線極微弱)的房間內舉行,人數不等,但通常以靈媒為中心。大家手牽手環繞圓桌而坐或站成一個圓圈,透過一定的儀式,亡靈即會以聲響或其他方式表示他的降臨,於是參加者即可開始詢問亡靈各種問題(通常是問靈媒)。
亡靈透過靈媒和人溝通,有幾種方式。第一種是聲響,福克斯姊妹的降靈會最先出現的就是這種方式,但單調的聲響通常只能回答與數目字有關的問題,後來。她們「開發」另一種溝通方式——由一個人在旁邊照順序逐一唸出英文字母,在唸到正確的字母時,就請亡靈發出聲響做為回答,然後再由這些字母去「拼出」它的意義來。
但這種程序極為繁瑣,後來又有人發明「靈應盤」(ouija board)。先把字母和數字刻於上頭,靈媒或參與者把手放在一個導向裝置上,由亡靈驅動他們的手往來移動,去拼出字句(類似碟仙)。但「靈應盤」還是不夠簡便,後來又有人發明「占板」(planchette),它是一塊心形的滑板,下面裝有兩個小輪子,筆則插在心形的凹陷處,靈媒或參加者用右手五指壓住滑板,在一塊更大的板子上滑動書寫(類似扶扎),這種「自動書寫」也被認為是亡靈心思的表達。
當然,最簡單而直接的的方式是亡靈附在靈媒或參加者的身上。「借」他的嘴巴來說話。這其實也是最古老的方式,但並非每個靈媒都能這樣做。
在降靈會裡,亡靈除了用上述方式來傳達他的心思外,有時還會「借」靈媒本身的所謂「外形質」(ectoplasm),形成具體的臉、手、腳或身體,而移動桌椅、演奏樂器等。
從十九世紀末迄今,西方有關靈媒及降靈會的調查和研究可以說汗牛充棟,下面我們就舉幾個較有代表性、也較有啟發性的案例來做個介紹:
福克斯姊妹的詐術與自白
首先要談的是靈媒的「詐術」。這不是在潑冷水,而是這方面的報告的確相當多。但其中也牽扯出另一些問題。
在福克斯姊妹的降靈會風靡全美時,即有不少科學團體對她們進行研究。其中最具代表 性的是一八五二年一月,由水牛城大學三位醫師所進行的一次調查;他們密切觀察瑪格麗特 和麗兒在降靈會中的舉動,結論認為所謂「鬼魂回答的聲響」是由她們姊妹的骨關節(很可能是膝關節)一種巧妙的、類似半脫臼的劈啪聲造出來的。
調查小組還做了一個對照實驗:他們請兩姊妹坐在一條長沙發上,讓腳跟靠在厚厚的地毯上(無法用腳跟使力),而不是像平常貼在硬地板上,結果在等待了五十分鐘後,鬼魂都不「賞光」發出聲響。對於這種失靈窘境,年紀較大的麗兒說「鬼魂不喜歡厚地毯」,最後乾脆說能附在她身上的友善鬼魂看到「想迫害她們的人所安排的粗暴情境」時,就「不高興地走了」!
隨後,哈佛大學、賓州大學的科學家們也分別做過調查,也都得到類似的結論。有趣的是,一般社會大眾反而較相信麗兒的辯解,根本聽不進這些科學家的話。直到一八八八年,瑪格麗特才在妹妹凱特的陪同下,在由紐約市律師協會主辦的一場揭發靈學運動晚會裡,坦承她們姊妹的降靈會純粹是一個騙局。瑪格麗特在會中以驚人的口吻說;「沒有鬼魂顯靈這回事。過去我曾經是在太願意相信的大眾面前,表演靈學騙術的主要工具……它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不幸……當我開始這種欺騙時,我還太年輕,不知道分辨對錯。」
她說她當初和凱持利用膝蓋下的肌肉牽動韌帶,讓腳趾和腳踝的骨頭發出怪聲(這需要一段時間的練習),純粹是為了好玩,想嚇嚇她們的母親而已,想不到弄假成真,她們只好繼續玩下去,後來,她們的大姊麗兒認為有利可圖,就將她們帶到羅徹斯特公開表演,利用人們渴望靈魂存在的心理來斂財。這麼多年來,她內心一直感到不安,現在才下定決心,不想再保護她姊姊麗兒,而出面對蔓延西方的靈學狂熱施以「致命的一擊」。隨後並當場示範如何利用膝蓋及腳趾發出那種像是鬼魂回答的怪聲。而且還解答了為什麼鬼魂的應聲總是正確的這個謎(關於這點,我們留到下面再說)。
不久,戴文波(R.Davenport)出版《靈學的致命一擊》(The Death Blow to Spiritualism)一書,進一步揭發在降靈會中所用的各種詭計,瑪格麗特和凱特都為這本書寫序,以示贊同。
但被挑起的靈學狂熱並沒有因此而受到「致命的一擊」,相反的,靈學圈內人開始反擊,她們先否認瑪格麗特和凱特有過什麼「告白」,然後說這兩位姊妹是不可救藥的酒精中毒者(這確實是真的),她們之所以參加什麼「揭發晚會」,完全是為了錢。而當時依然是個炙手可熱靈媒的麗兒,更是一口否認她兩個妹妹的「告白」。一年後,瑪格麗特突然又撤回她的告白,她說她以前受到一些無恥人士的誤導,亡魂附身是確有其事。同情她的人說這是因為麗兒要對瑪格麗特的孩子們採取不利的舉動,而使她不得不「改口」,事實上,降靈會的真假,瑪格麗特先前已做了非常清楚的說明和示範。
亡靈的手印與鬼魂堅硬的腳
相信者會說,即使福克斯姊妹是假的,但其他靈媒卻是真的。下面我們就再舉兩個原本都被認為「真實」,但後來卻被揭穿的例子。
瑪格麗.克蘭頓(Margery Cranton)是二十世紀初年相當出名的一位美國靈媒。在降靈會上,她能使桌子傾斜,而且發出敲擊聲。後來更聲稱她死去的哥哥瓦特,能透過她的「外形質」說話,讓燈光搖幌、鈴聲作響、現出一隻手,甚至在蠟板上按上大拇指的指印。因為目睹過這些靈異現象的人很多,一時鬧得滿城風雨。
一九二三年,《科學的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這本極具盛名的雜誌成立了一個五人調查小組對瑪格麗展開調查。調查的結果是「半信半疑」,雖然調查小組中的一位成員胡迪尼(H. Houdini,他是當時有名的魔術師)說那是一種詐術,但英國「靈學研究會」的研究主任丁沃爾(E. J. Dingwall)卻說,瑪格麗的降靈會是「靈學研究史上最為傑出的表現」。
在眾說紛紜之下,只好信者自信,疑者自疑。直到一九三二年,才出現一個決定性的證據:那「憑空」按在蠟板上的,所謂亡靈瓦特的大拇指印,原來是波士頓一位牙醫師事先就做好給瑪格麗的,但他說他不知道瑪格麗會把那個蠟板指模用在降靈會裡裝神弄鬼。
在墨西哥也有一位很出名的靈媒馬提尼茲(L. Martinez),從一九三三年起,即在降靈會上演出種種靈異現象而聲名大噪。其中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在一位羅佩茲夫人的催眠下,進入通靈狀態,即可使屋內某盞極弱的燈光變成一個人的臉,然後又出現軀幹、手腳等,也就是讓靈魂具象化。參加降靈會的人經常說,這些具象化的靈魂像他們死去的親友,「他」還會在陰暗的小房間裡走動,觸摸求助者的身體,發揮「靈療」的功效。
一九六四年,羅爾(W. G. Roll)到墨西哥調查馬提尼茲。他原準備以紅外線攝影機照相,但不被馬提尼茲和羅佩茲夫人允許,而只答應他空手參加降靈會。羅爾後來想出一個妙計,他將牙膏裝在一個小瓶蓋內,藏在鞋裡,在一次降靈會上,當那個具象化的靈魂再度出現,且移動到羅爾隔坐的一位人士身邊,準備施展靈療時,羅爾迅速將腳掙出鞋子,以沾有牙膏的右腳趾去碰觸那鬼魂的腳。因為太過黑暗,他只覺得自己的腳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待降靈會結束。燈光大亮後。羅爾發現羅佩茲夫人的一隻鞋子上沾有牙膏。這充分證明那個具象化的靈魂乃是羅佩茲夫人裝扮的,只是不知道她使用的是什麼詭計而已。
派波夫人神奇的通靈術
雖然有被科學家揭穿的靈媒,但也有讓科學家「難以解釋」的靈媒。
有美國心理學之父美譽,同時也是「美國靈學研究會」創始人的威廉.詹姆士(William James)在研究靈媒二十五年後,曾感嘆「殊少進展,只發現這個領域裡充滿了欺詐。」但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派波夫人(L. Pipper,一八五七至一九五○)。詹姆士在詳細研究她後,說她「具有迄今無法解釋的能力」。
派波夫人可能是早期靈學研究中被研究得最徹底的一位靈媒。她在二十多歲時,因腫瘤求治於一名巫醫,在診療中不意進入恍惚狀態,而發現自己具有通靈能力,此後即以靈媒為業。她最讓人稱異的是常能在降靈會上準確地道出死者生前的一些生活細節。
詹姆士是在岳母和妻子的慫恿下去拜訪派波的。剛開始時,派波雖然能說出詹姆士不少家人的私事,但詹姆士並不太在意,特別是當時附在派波身上說話的亡靈自稱是一個叫菲奴伊的法國醫師(「他」使派波說出來的話有點法國口音),但詹姆士卻查不到這位法國醫師的資料,而且「他」的法語只限於寒喧問候,根本聽不懂詹姆士所說的較深奧法語(詹姆士曾留學法國)。
但在幾個月的觀察後,詹姆士慢慢覺得派波確真有些不可思議的能力。後來他因另有他務,而將派波介紹給當時的「美國靈學研究會」的秘書福德森(R. Hodgson)。福德斯素以揭穿靈媒之騙局為能事,但卻一直找不出派波的漏洞。派波在通靈時,說出了很多福德斯死去親友的私事,福德斯認為她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些事。他另外安排派波不可能認識的人做實驗,結果還是一樣。
更妙的是,福德森死後,竟然透過派波來和詹姆士溝通。根據詹姆士的報告,「福德森」有一次經由派波在占板上的「自動書寫」和他筆談,「福德森」寫道;「你一定認為我的字失去了原來的均衡感。」詹姆士說:「你的字的確是越寫越糟。」接著,「福德森」又寫道;「威廉,你還記得有一次你生病時,我寫了一封長信給你嗎?你不得不要瑪格麗特(詹姆士的女兒)讀給你聽。你在回信上說我的字寫得很鱉蹩腳,希望我下次寫信給生病的朋友時,能寫得明白一點。當時我覺得很好笑,但對讓你頭痛一事也深感抱歉。」
這次筆談讓詹姆士極感驚訝,因為這只是一件極細微的私事,但卻千真萬確。詹姆士說他自始至終都無法明白派波為什麼會知道這件瑣事。
另外,英國「靈學研究會」也對派波做了不少研究,結果也都認為,她的確具有難以理解的奇妙能力。
連納德夫人的書籍測驗
另一個為人所稱道的靈媒是英國的連納德夫人(G. O. Leonard,一八八二至一九六八)。她說她小時候就經常看到「一個住著身上會發光的人類的快樂山谷」,但在父母告訴她不可能看到那種東西後,那種奇妙的景像就消失了。長大後,她應友人之邀參加降靈會,而發現自己具有通靈能力,此後即成為一個靈媒。
她之所以引起世人注目,主要是因為有名的物理學家羅奇爵士(O. Lodge)參加了她的降靈會。一九一五年。羅奇的愛子死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炮火,他在傷痛之餘,到連納德夫人處,透過她召喚愛子的靈魂。在幾次與兒子的亡魂溝通後,羅奇出了一本書Raymond,他在書中表示,無可置疑的證據使他深信自己兒子的靈魂是繼積存在的。
雖然有人批評羅奇爵士因思子情切。而高估了連納德夫人的降靈術。但更奇怪的是巴瑞特(W. F. Barrett)對連納德所做的實驗,巴瑞特是英國「靈學研究會」的會員,亦是一名傑出的物理學家,他的專業研究後來導致電話機的發明。一九二一年十月,巴瑞特對連納德進行一種稱為「書籍測驗」(book test):他要連納德召來他亡友梅耶(F. Myers,「靈學研究會」的創始人之一),和他討論書上的事。
根據巴瑞特的報告,連納德在進入恍惚狀態後,召來梅耶的亡魂,然後說;在巴瑞特住家二樓一個房間的右側(連納德從未到過巴瑞特的家)有一個書架,在離地面四呎的第二層,從左邊算起的第四本書。該書第七十八頁的第一行有些字,是梅耶「想向你致意的,也是他對你目前工作的一種回答。」當巴瑞特詢問這本書的書名時,連納德說「不知道」,但封面給她一種「前進」(progression)的感覺。接著連納德又說:「在離這本書兩三本的地方,有一兩本書討論的問題是巴瑞特先生過去很有興趣的,但後來已不再那麼感興趣,它們和他年輕時代的研究有關,他對這些書一定還有深刻的記憶,因為它們提醒他那逝去的年輕歲月。」
巴瑞特說他對自己書架上的書是如何擺的,根本沒有什麼概念。但在實驗完畢。回到自己的家中,查看書架,發現第二排左起第四本書赫然是喬治.艾略特的Middlemarch,書名的後半段march(行軍),與連納德所說的「前進」有類通之處。而該書第七十八頁第一行寫的是;「啊,啊,我還記得——你看我還對他們記得一清二楚。」巴瑞持認為用這句話來形容他晚年的研究頗為貼切,因為他在「靈學研究會」正在研究靈魂之有無。想了解陰陽相隔的好友是否仍相互保有美好的記憶。
最妙的是,在離這本書兩三本之遠的地方,放的居然是丁達爾博士的兩冊《熱與聲音》。巴瑞特記得這地方應該是擺艾略特的書的,詢問女僕才知道她不久前清理書架時,將它們調換了位置。巴瑞特說,他年輕時代曾跟隨丁達爾博士做過熱與聲音的研究,他的亡友梅耶對此事相當熟悉,對他的書房也相當熟悉,但連納德即不可能知道這些事。
巴瑞特的結論是他不認為這是巧合,因為那未免太巧了,但他也無法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肌肉閱讀、念動與思想傳遞
少數靈媒似乎真的有異乎尋常的通靈能力,根據靈媒的說法。那是因為有亡靈附在他們身上或他們能和亡靈打交道的關係。但其實這種通靈能力有很多來源。我們就從較簡單的談起。
前面提到的福克斯姊妹中的瑪格麗特坦承她們的降靈術是假的,但為什麼她們能以「鬼魂的聲響」正確無誤地回答發問者的問題呢?瑪格麗特說那是她們巧妙應用「肌肉閱讀」(muscle reading)的技巧。在降靈會裡,她們密切注意發問者臉部的表情,當正確的字被朗讀到時,發問者臉部的表情通常會不一樣,於是她們就適時地發出「啪」的一聲,結果屢試不爽。
這種「肌肉閱讀」或「行為語言閱讀」確實能提供靈媒(以及算命家)不少有用的線索。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更奇妙的技巧。分析心理學家榮格(C. G. Jung)曾做了如下一個實驗;
榮格和一位靈媒隔著一張小桌子對坐,小桌子是擱在厚而柔軟的地毯上(為了增加桌子的可移動性),而兩人都把手放在桌面。榮格在心裡默想從0到10之間的一個數字,而一邊在和第三者談話的靈媒則以讓桌子傾斜幾次來「回應」榮格心中所想的數字(譬如榮格想的是3,靈媒就讓桌子傾斜三次)。令榮格感到驚訝的是。在剛開始時。靈媒幾乎百發百中。
後來,榮格在靈媒開始讓桌面第一次傾斜(表示1)時,立刻將自己的手脫離桌面,靈媒的回應就不那麼準。但準確率仍高達七七%。而如果榮格自始至終都不將手放到桌面上,那靈媒就失去了準頭。另外,如果榮格在默想時,腦中浮現的是較複雜的羅馬數字體(ⅦⅧⅨ),而不是較簡單的阿拉伯數字體(789),那在如前三種情況下,靈媒的猜中率都又降低了許多。
榮格認為。靈媒可能透過下列兩種方式來展現其通靈能力:一是透過他放在桌面上的手部的輕微震顫——當他心中浮現某個數字時,手部即不自主地呈現出相應的肌肉張力與震顫,此稱為「念動」(ideo-motor-action),靈媒放在桌面上的手接收到此一「念動」訊息,而做出相應的反應。一是靈媒直接捕捉他腦海中浮現的數字。也就是一種「心電感應」或「思想傳遞」。這兩種方式可能同時進行。而它們也說明了何以榮格把手一直放在桌面上時,靈媒會有百分之百的猜中率;以及何以他腦中浮現的是較複雜的羅馬數字圖像時,靈媒的猜中率就降低。而值得注意的是,靈媒的這兩種「捕捉」方式都是潛意識的,因為她的意識心靈一直在忙著和第三者對話。
榮格曾詳細研究過八個靈媒,他發現其中七個都有輕微的歇斯底里症狀,而所有的靈媒 在降靈會或其他類似場合,也多半要先經由自我催眠進入半恍惚狀態中,才能發揮所謂的通 靈能力。他因此認為,所謂「通靈」其實是靈媒進入一種「意識轉變狀態」中,讓更廣袤的 潛意識發揮作用,去捕捉偏狹意識捕捉不到之訊息的結果。
詹姆士對派波夫人的三個解釋
前面提到的派波夫人,以「自動書寫」讓福德森的「亡靈」和詹姆士溝通。「自動書寫」正是一種經由自我催眠進入恍惚狀態,讓潛意識發揮作用的溝通方式。雖然詹姆士說他「難以解釋」派波的通靈能力,但他還是提出了他的看法:
詹姆士告訴我們,派波所寫所說的並非全部正確,事實上在正確的描述中夾雜了很多不正確、不相干的話語,有時甚至語無倫次,或明顯地臣服於詹姆士的暗示。他說在恍惚狀態中的派波似乎有種「想要創造出一個人格的意志」,此一「意志」可能從在場者的「記憶」中擷取泉源,或者從「宇宙中貯存此一塵世之記憶的寶庫」中得到靈感,否則不可能在語無倫次中突然說出了與事實吻合的細節。他說他比較可以確定的是派波具有「心電感應力」(telepathic power)。至於那個「意志」是否屬於胡德森的亡靈,或者只是對胡德森亡靈的模仿,他則無法確定。
詹姆士的推論可以說涵蓋了當代對靈媒通靈能力的三個主要詮釋模式:
第一,靈媒是經由「心電感應」或「思想傳遞」捕捉在場者的心思或記憶。因為靈媒所透露出來的訊息都是在場者「已經知道」的往事,雖然這些記憶當時並不見得浮現於在場者的意識中,而只停留在潛意識的層面。但靈媒即以其潛意識心靈或特殊的稟賦去「捕捉」它們,但這種「捕捉」並不是很順利、很清晰,所以在正確的訊息中夾雜了很多不相干、甚至錯誤的其他訊息。它亦是很多超心理學實驗室對「心電感應」所做實驗最常出現的型態——在大量的錯誤中又有一些超出或然率的準確性。另外,超心理學的實驗也告訴我們,靈媒及被催眠的人會有較高點數的「超感官知覺」,這似乎也說明了以自我催眠陷入恍惚狀態的靈媒,再加上「某個亡靈附身的想像」,即會有較高的「通靈」能力。
第二,靈媒是從「宇宙中貯存此一塵世之記憶的寶庫中」得到靈感。這個「寶庫」可能也就是我們在第一章所說的「宇宙纏連全像」或「記憶的形態形成場」,它外在於世人,超越時空,獨立存在。靈媒「調整」自身的意識「頻道」,又使那些在現實世界裡崩碎的「全像」或「形態」在他的大腦接受器裡重新顯影。當然。這種接收也不是很準確的。所以還是有很多雜訊。
第三,真的有一個「亡靈」附在靈媒身上,透過他的口和手來傳遞訊息。但就像詹姆士所說,能夠附在派波身上的「亡靈」很多,而其中有些根本就「查無其人」,甚至無法做可信賴的溝通。
潛意識心靈的「集體創作」
就像有靈論者所說,「靈魂」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我們很難證明它存在或不存在,也很難證明到底有沒有亡靈附在靈媒身上或降臨降靈會。但我們還是可以用實驗的方式來釐清某些問題。一九七○年代初期,多倫多的「靈學研究會」就做了一個非常有趣的降靈會實驗:
研究者先憑空創造一個假想的人物菲立蒲,並為他編了一個栩栩如生的生平大要:菲立蒲是十七世紀中葉的一名英國貴族,妻子多羅西亞美麗而冷淡。兩人原本過著平靜的生活,後來,菲立蒲邂逅了一名吉普賽美女瑪哥,立刻愛上了她,並將她帶回迪丁頓宅第,藏在一個僻靜的處所。不久,多羅西亞發現丈夫金屋藏嬌,她控告瑪哥使用巫術奪走她的丈夫。菲立蒲不敢袒護瑪哥,結果瑪哥被綁在柱子上活活燒死。瑪哥死後,悔恨、悲痛的菲立蒲經常在迪丁頓宅第的城牆上徘徊。有一天早上,他的屍體在城牆下被發現,大家都認為他是跳城自殺的。此後,每隔一百年左右,菲立蒲的鬼魂即會在城牆上顯現,但有的則說他早已去投胎轉世好幾次了。
準備參加降靈會的八人小組,事先閱讀菲立蒲的資料,他們也都知道這是假的,世界上根本就「從未存在」過菲立蒲這號人物,但他們被要求要把它當做確有其事,而且為了增加真實感,八個人還經常聚會討論「菲立蒲這個人」的性格、感情、癖好等,為故事增添了更多的細節,而且還找來了迪丁頓宅第的「模擬照片」,並為菲立蒲畫了一幅肖像。
在八個人都對菲立蒲的「一切」耳熟能詳、歷歷在目後,他們開始舉行降靈會。結果發生了奇怪的事:那個根本不存在的「菲立蒲亡靈」似乎降臨了會場,大家感覺到桌子微微在顫動。然後出現幾下敲擊聲。接著,桌子似乎變成了有生命的東西,開始無目的的移動,當有人問:「是不是菲立蒲幹的?」時,桌子立刻發出很大的敲擊聲做為回答。接下來,他們開始向「菲立蒲的亡靈」問話,而「他」則以敲桌子回答(敲一下表示「是」,敲兩下表示「否」),結果,「他」的回答跟故事中的情節也都吻合。
實驗結束,八個人都說那些敲擊聲不是自己故意發出來的。但它也不是菲立浦的亡靈發出來的。因為世界上根本就未存在過菲立蒲這個人,又何來其「亡靈」?唯一的解釋是它是由在場人士的潛意識心靈所引發的「不自覺」動作,也就是我們在前面所說的「念動」。雖然大家明知菲立蒲是虛構人物,但有關菲立蒲的一切都早已佔據他們的潛意識心靈,結果在燈光幽暗、氣氛詭秘,容易讓人意識恍惚的降靈會中,大家的身體就不自覺做出符合潛意識意念的動作。好像真的有「亡靈」降臨般。
很多「亡靈」,也許是來自這種潛意識心靈的集體「創作」。
史丹福研究中心的「超視」實驗
巴瑞特對連納德夫人所做的「書籍測驗」是一個更棘手的個案。我們很難用「心電感應」或「思想傳遞」去解釋它,因為連巴瑞特都不知道自己書房的書是怎麼擺的,連納德夫人所透露的訊息也就不太可能是來自對巴瑞特心思或記憶的捕捉。但那也不太可能是來自梅耶的「亡靈」,因為梅耶也不知道巴瑞持的書是怎麼擺的,而且還在最近被女僕重新整理過。當然,有人會說亡靈是「全知全能」的,但這只會使問題變得更加混淆,因為若是如此,則讓連納德說話的就未必是梅耶的亡靈,而且也不見得是「任何亡靈」,因為傳統觀念裡的「神明」也是全知全能的。
對於連納德的通靈能力,我們顯然需要其他的解釋模式。這個模式當然不好找,比較接近的是「超視」——對外在物體或事件的超感官知覺。我們在第六章已提到,有些超心理學家以「超視」來解釋瀕死病人的離體經驗,那種「超視」屬於近距離,而連納德所看見的可能是一種遠距離的「超視」。
史丹福研究中心(SRI)的兩位物理學家塔格(R.Targ)及普索夫(H.E.Puthoff)曾對多位自稱能以「心靈之眼」觀看遠方物體或事件的人做了不少實驗。其實驗方法如下;
受測者在SRI的實驗室裡,由一位不相干的第三者從一密封的信封裡隨便挑出一張載明「目的地」的卡片,這個目的地距離SRI約半小時的車程。實驗者之一開車至目的地,選擇一標的物,拍照並錄音。而留在實驗室的受測者則在同一時刻,「遙視」可能之標的物,將它畫下來,並做說明性錄音。然後再比較兩者的異同,結果發現,某些受測者的「超視」所見與標的物雖非一模一樣,卻有相當的類似性。
另外,阿根廷的兩位心理學教授穆索(J.R.Musso)及格拉尼羅(M.Granero)則對一位聲稱具有「超視」能力的精神科醫師做了如下實驗:實驗者和精神科醫師分別在位於大廳兩端的兩間密室裡,實驗者隨便抽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密封信封,沒有人知道這信封裡裝的是什麼圖,而精神科醫師則憑其「超視」能力畫出信封內的圖案。實驗結果顯示,精神科醫師所畫的圖有不少與密封信封內的圖「非常類似」。
連納德夫人所表現出來的可能就是這種「超視」能力。但我們必須在此強調,只有極少數人擁有這種能力,而且他們的這種能力也不是恆常存在,因為在大量、反覆的實驗下,這些能力又都變成「偶發性」的。另外,「超視」似乎也跟「靈魂」沒有什麼關係,因為接受上述科學家實驗的受測者,都不認為是有什麼「亡靈」附在他們身上,才使他們表現出那種能力的。
「讀物術」與「貝爾假說」
另有一種靈媒不是靠降靈術來發揮通靈能力,而是靠「讀物術」(object readings)——利用某個不在場者長期貼身使用的「物」,譬如衣服、手錶等,來「讀」出其所有人過去及現在的種種。
英國有一位靈媒格瑞特夫人(E.J.Garrett)即擅長「讀物術」,美國的心理學家里仙(L.Lehsan)曾對她做過實驗。里仙有位醫師友人B君,在參加一次醫學會議後突告失蹤,B醫師的太太急於尋找行蹤不明的丈夫而求助於里仙。里仙遂找上了格瑞特,一方面求她指點迷津,一方面也是想順便印證一下她的「讀物術」。里仙一共對格瑞特做了兩次實驗,第一次是一九六六年三月十八日,用的物品是B君穿過的襯衫(只切下一小塊);第二次是同年三月二十八日,用的物品是B君慣常使用的一枝筆。
在第一次實驗時,格瑞特看著B君的襯衫說;「我想這個人在離開以前,曾多次提起他要去墨西哥。」……「我確信這個人是想先到加州,然後再轉往墨西哥。」……「這個人的離去並非毫無計畫。」……(格瑞特當然還說了很多「不相干」的話,這裡只列出「相關的部分」。
在第二次實驗時,格瑞特看著B君用過的那枝筆說:「我覺得這個人是四十五歲左右。」……「他在十三到十五歲之間,失去了一個親人,我想那是他父親。」……「我看到他在拉喬拉(La Jolla)。」……。
B君在四月八日返抵家門,令人驚訝的是他在這段失蹤期間,真的去了墨西哥。B君的太太從他的手提箱裡,發現了不少他準備到墨西哥旅行的相關資料,而且他的確是計劃先到加州,然後再去墨西哥。B君回來後。大家才知道他對這次遠行已暗中計劃了六個月之久,六個月前,他在銀行開了一個戶頭,並將所有的錢都換成旅行支票。而在旅行期間。他寫回家的第一封信就是從拉喬拉寄出的。但在三月二十八日,B君的太太還未收到這封信。
另外,B君的正確年齡是四十二歲。而B君後來也透露,他父親在他十四歲時就離家出走,以後二十五年均無任何音訊。
格瑞特為什麼能從B君使用過的襯衫和筆裡「閱讀」出這麼多相關的訊息呢?目前最常被引用的還是來自當代物理學的「貝爾假說」(Bell’theorem,這個假說認為一個物理體系若分裂為二。則在這些物理上已經分離的體系間,仍然存在著某種關聯性。B君的襯衫和筆與B君這個人原是相聯繫的,當他們分離後,我們仍有可能從襯衫和筆裡。獲知關於B君的某些訊息。如果能夠再加上波姆所說的「纏連全像」(見第二章),那就更易於理解。格瑞持以心靈之眼「拆開」B君、襯衫和筆間的「纏連全像」,而得到關於B君的某些訊息。當然,我們也必須強調,這只是「假說」,但在這個「假說」裡,靈媒的通靈能力同樣無涉「靈魂」。
說得夠多。總會說對某些東西
魏斯在《前世今生》裡說,凱瑟琳有一次在深度催眠下,居然說;「你(指魏斯)的父親在這裡,還有你兒子也在。你父親說你會認識他的。因為他的名字叫艾佛隆。而你女兒取的名字和他一樣。你父親死於心臟病發。你兒子的心臟也不好,是倒著長的。像雞心。」
魏斯說,他父親的猶太名字正是艾佛隆,六十一歲時死於心臟病。為了紀念父親,他將在父親死後四個月出生的女兒亦取名為艾佛隆。而他的第一個兒子亞當,出生後二十三天,即因心臟大血管異位症而夭折。當凱瑟琳說出這些話來時。魏斯「全身不能動彈」,他覺得凱瑟琳不可能知道他家的這些私事。於是,他把凱瑟琳的這種能力做為他相信靈魂和前世存在最有力的「科學證明」。
凱瑟琳雖然不是靈媒,但從前面的介紹可知,她的這種能力跟詹姆士所研究的派波夫人很類似,我們只要回顧一下詹姆士的解釋。就知道魏斯的結論是多麼地「唐突」!而在《生命輪迴》裡,魏斯更建議一個人若想要知道自己的前世,不妨去求教「有好評的通靈人士」——也就是靈媒,這個建議也令人感到非常「驚訝」!
關於靈媒這個問題,我們也許可以這樣說:有少數靈媒似乎真的具有某些超乎尋常的能力,但多數專家認為,這種能力並不是有什麼「亡靈」附在他們身上所致,而是一種超感官知覺。而目前對超感官知覺的解釋,也都偏向於物理學的量子論或心理學的潛意識知覺,有跡象顯示,一個人(並不限於靈媒)在作夢、催眠、自我催眠、瀕死等「意識轉變狀態」中似乎較會出現超感官知覺。但整體而言,它們都只是偶發性、散見性的,錯的機會總是大於對的機會。因此,有更多的科學家認為,超感官知覺只是一個或然率或巧合的問題。事實上「可能不存在」;而靈媒所說的話,當然也就「不能太當真」啦!
一九六○年代,美國新澤西州有一位靈媒艾麗森(D.Allison),以其通靈能力提供資料,協助警方尋找失蹤者及偵察謀殺案,據說相當靈驗,但警方也說:「她講了很多事,說出很多意見,還有更多片段的資料和解說。她說得太多,而一個人如果說得夠多,總會說對某些東西的。有時候我們大受挫折!」
也許這才是靈媒通靈能力的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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