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出前世生活的印度女孩
除了催眠所誘發的前世回憶外,少數人還能自發性地想起前世生活。維吉尼亞大學精神科主任史蒂文生在《二十個暗示轉世的個案》(Twenty Cases Suggestive of Reincarnation)裡,就提到下面這個案例:
一九四八年出生於印度潘拉市的絲萬娜塔,三歲時就經常向哥哥姊姊提起她前世在卡特尼的生活,她說她前世名叫畢亞,和一個名叫司里的男人結婚。當她三歲半時,父親米西拉帶她去旅行,途經卡特尼,絲萬娜塔突然要求司機將車子開進一條路好去「她的家」,司機當然不予理會;而大家在卡特尼街上休息喝茶時,絲萬娜塔忽然又說「可以在她附近的家裡喝到更好的茶」。這些表現讓米西拉感到不解,在他知道絲萬娜塔原來早就對其他兒女提起她在卡特尼的前世生活後,心中更是疑惑。隨後兩年,絲萬娜塔又經常在她母親面前唱歌跳舞,她說這些歌舞都是她前世所學的。
當她十歲時,舉家搬到奇哈塔普。奇哈塔普有一個來自卡特尼的婦人絲利麥提,絲萬娜塔對她一見如故,說前世認識她。而絲利麥提後來也告訴米西拉說,他女兒對卡特尼和前世生活的描述都是真實的,米西拉此時才嚴肅看待女兒的前世回憶,並將女兒所說的話記錄下來。
一九五五年春天,印度拉加斯薩大學的超心理學家班勒吉(H.Bannerjee)展開調查,他先到絲萬娜塔家,在獲得她前世在卡特尼生活的資料後,即前往卡特尼。在和絲萬娜塔所說她前世的帕薩克家族接觸一段時間後,班勒吉發現,帕薩克家族確實有一個女兒名叫畢亞,嫁給住在梅哈的司里,畢亞於一九三九年去世(絲萬娜塔出生前八年多)。絲萬娜塔對她前世在卡特尼的生活描述,與帕薩克家族的說法頗多吻合之處,特別是絲萬娜塔對前世住家特徵所做的九點描述,也都正確。
同年夏天,帕薩克家族還有畢亞丈夫司里的家人連袂來到奇哈塔普,在沒有任何人介紹下,絲萬娜塔一一叫出這些親戚的名字,而且指出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說出她以畢亞身份和他們有過的一些經歷。根據這些親戚的說法,絲萬娜塔所說的很多事只有畢亞可能知道,譬如絲萬娜塔說當她還是畢亞時,前牙曾鑲過金,畢亞的嫂嫂證實了這點。在這次「前世與今生」的會面後,帕薩克家族接納了絲萬娜塔,認為她確實是畢亞轉世。
隨後不久,絲萬娜塔和她的家人又到肯特尼和梅哈兩地去拜訪畢亞的故舊。在梅哈,絲萬娜塔又指認了另一些人和地方,並對畢亞死後的一些變化唏噓不已。此後,絲萬娜塔仍經常去探望畢亞的兄弟和畢亞的孩子,對他們表現誠摯的關懷。
這個案例的確相當聳人聽聞。
預報來世的特令吉特印第安人
但還有更驚人的。史蒂文生在同書裡又提到幾個「今生預報來世」 的個案,下面就是一個例子:
一九四六年春天,一個名叫維克多.文森的特令吉特印第安人(Tlingit Indians)在阿拉斯加的安貢去世。維克多晚年時和他的侄女柯裡斯.裘欽太太相處得極為融洽,在死前一年,他對侄女說他將回來當她的第二個兒子,她會認出他,因為這個孩子將和他一樣身上有兩個疤。維克多過去因手術而留下了兩道疤痕,一道在鼻子右下方,一道在背部,背部的疤痕特別明顯,縫合時留下的一些凹洞仍清晰可見。
十八個月後,裘欽太太果然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小柯里斯‧裘欽,與父親同名。小柯里斯生下來時身上就有兩處胎記,與維克多身上兩道疤痕的位置、形狀完全相同。當小柯里斯十三個月大,開始學講話時,裘欽太太教他學講自己的名字,小柯里斯突然張嘴以清晰的特令吉特族腔調說:「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卡柯迪呀!」「卡柯迪」正是維克多.文森的印第安族名。這使得裘欽太太不得不開始相信,兒子可能真的是維克多轉世。
小柯里斯兩歲時,有一天坐著娃娃車經過碼頭前的街道時,忽然因看到某人而興奮地在娃娃車上躍動,口裡喊道:「我的蘇西在那兒!」蘇西是維克多的繼女,但從未見過蘇西的小柯里斯卻一眼就認出了她。更奇怪的是,只有兩歲大的他竟然熱情摟著蘇西,不斷興奮地說:「我的蘇西!我的蘇西!」
幾個禮拜後,小柯里斯又隨母親外出,在半路上,他忽然說:「威廉在那兒,他是我兒子。」威廉確實是維克多的兒子,他剛好就在附近,但直到小柯里斯出言指認,裘欽太太都未發現威廉。三歲時,裘欽太太帶他去參加一個聚會,小柯里斯又從人群中認出了他前世的妻子,他指著一個女人對裘欽太太說:「老婆子露絲在那裡。」那個女人正是維克多的寡妻露絲,而維克多在生前總是叫她「老婆子」。
像這樣,小柯里斯總是能在很多不同的場合裡,指名道姓地認出維克多生前的不少親友,而且一見如故地和他們閑話家常,表現得十分融洽。
另外,他對維克多的其他生活細節,也熟悉得令人費解,譬如有一次裘欽太太帶他回以前住過的老家,小柯里斯竟指著某一個房間說:「我以前和老婆子來你這兒時,總是睡在這個臥室。」令人驚訝的是,這幢房子在多年前已變更用途,不再住人,要指認哪個房間以前是臥室,並非易事,而小柯里斯所說的那個房間,正是以前維克多與妻子來訪時所睡的客房。
這些前世回憶都發生在小柯里斯六歲以前,但到了九歲時,小柯里斯就很少再提起前輩子的事。
絲萬娜塔和小柯里斯的前世回憶的確令人稱奇。我們且聽聽史蒂文生怎麼說。
史蒂文生對輪迴轉世的看法
史蒂文生於一九六一年到印度調查絲萬娜塔,一九六二年到阿拉斯加調查小柯里斯。
這兩個案例當然並非毫無漏洞,譬如絲萬娜塔經常在母親面前唱一些前世畢亞所唱的歌,這些歌都是孟加拉語發音的,但真正的畢亞在生前說的卻是北印度語,從來就不懂得孟加拉語,更不會唱孟加拉歌。而史蒂文生在訪問小柯里斯時,小柯里斯身上雖然還有那兩處胎記,但事實上,他向史蒂文生表示,自己已絲毫記不得前輩子的任何事情,他的前世回憶主要來自他母親的轉述。
史蒂文生曾懷疑這些前世回憶也許只是個騙局,但他看不出這些人有撒下瞞天大謊來欺騙他和社會大眾的動機,而且也沒有人從這種騙局裡得到任何好處。小柯里斯這個案例的證據也許比較薄弱,但在絲萬娜塔那個案例裡,班勒吉教授很早就介入調查,甚至故意提供錯誤的訊息想誤導絲萬娜塔,但絲萬娜塔仍在眾目睽睽下正確地說出至少二十個前世親人的名字,還有無數前世生活的瑣事,要說有人曾事先費心地教導絲萬娜塔這些細節,從情理上來看都不太可能。最重要的是,暗示前世存在的不只這兩個案例,也不只他書名上的「二十個案例」而已,他先後調查這類自稱記得前世生活的案例達一千六百個,總不能說這些人都在說謊吧?
當然,史蒂文生也發現,這些自發性的前世回憶案例有幾個特徵:一是它們較常見於原本就具有「輪迴轉世」宗教信仰的民族或地區,譬如印度、亞洲多數地區、西北美的印第安人(這些印第安人可能是從亞洲遷移過來的)。另一個是這些自發性的前世回憶通常是在小孩子開始會講話時,自動說出來的,但隨著年歲的增長,在八九歲之前,原本鮮明的記憶就逐漸褪色,而讓位給今生的生活。
史蒂文生從「壓抑」的角度來解釋這些特徵。在「不壓抑」 轉世觀念的亞洲地區,就有較多自發性的前世回憶,而在「壓抑」轉世觀念的西方世界,就較少這些事例的報告。同樣的,在小孩子開始必須專心學習現世知識和技藝時,他「壓抑」不切實際的前世回憶,結果它們就逐漸被淡忘了。這似乎表示,每個人其實都有前世回憶的「潛能」,而它似乎也和經由催眠可以讓一個人被「壓抑」下去的前世回憶復蘇的觀念相呼應。
但史蒂文生並不認為他的調查能「證明」前世的存在,因為最後他說:「我們絕對無法證明沒有轉世這回事,但也很難找到確證,證明真有其事。我研究過的案例每個都有破綻,有的破綻還很大。沒有一個案例,或把所有調查過的案例合而觀之,能提出證據證明確有轉世這回事。這些案例,只是顯示很多跡象,而且在質量和數量上似乎越來越多,讓人想到也許有轉世這種可能而已。」
兒童的幻想與文化的差異
不相信前世者當然也對史蒂文生的調查和觀點提出了不少批評,這些批評主要有下列幾點:
一是史蒂文生通常是在所謂自發性前世回憶事件發生「相當長一段時間後」,才去調查那些當事者的。此時,那些在「前世與今生」有所瓜葛的當事者早已見過面,交換了無數的訊息,他們對事情發生的「先後」順序以及各種「真相」,難免有加油添醋和記憶扭曲的成分。這種事例在日常生活裡可以說多得不勝枚舉。譬如華盛頓大學的心理學家羅芙塔斯(E.Loftus)就做了下面這個極為諷刺的實驗:兩個女人搭車抵達巴士終站後,將行李放在椅子上,離開一會兒,一名男子迅速打開她的手提包,取出某件東西夾在大衣下跑了。兩個婦人回來後,其中一個婦人打開手提包,驚叫:「我的收音機被偷了!」幾個目擊事件經過的旁觀者答應為這位婦人作證。一個禮拜後,有半數的證人聲言他們記得該收音機的顏色、形狀、大小甚至天線的高度等。但事實上,在這個實驗裡,婦人的手提包裡根本就沒有收音機。人的記憶其實相當不可靠。
一是就像鑽研「兒童幻想」的耶魯大學心理學教授辛格(J.Singer)所指出的,在五或六歲之前,約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兒童會有「想像的玩伴」,這些「玩伴」雖然是想像的,但在兒童心目中卻跟周遭的人物一樣「真實」,他們提供小孩子預演各種不同角色及為成人生活做準備的基礎。有些小孩說他們有「丈夫」、「妻子」或「兒女」是不足為奇的,但這種說法聽在「相信輪迴轉世」的成人耳裡,很可能被認為真有其事,若再加上成人們過度熱心的誘導、渲染,以及前面所說的記憶扭曲和兒童察言觀色來回答問題等,很可能就變成「煞有介事」的前世回憶案例。
一是宗教與文化的差異性問題。就像史蒂文生自己所說,自發性的前世回憶較常發生於有輪迴轉世信仰的民族和地區,宗教與文化對它的「發生」顯然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而且,史蒂文生自己也承認,一個人從死亡到再生所需的時間有「民族差異性」,譬如它在印度,約需四十五個月;在特令吉特印第安人約需四十八個月;而在土耳其則只需九個月。再者,辨識前世的方法也有「文化偏愛性」,譬如在印度較常見的是由小孩說出他(她)在別的村莊有個家或配偶,然後由大人帶他去指認;而在特令吉特印第安人區,則是一個人在死前預報他將做誰的兒女,而身上會有什麼可資辨認的特徵等。另外,在東方,人畜之間的相互轉世相當普遍;但在西方,幾乎全是人與人間的相互轉世。如果說「轉世」是一種「普遍的律則」,那它就不應該有這麼多的文化差異性,所以,轉世更有可能是一種文化與信仰的產物。
史蒂文生和BBC電視台都被騙了
最讓人對史蒂文生的調查難以「放心」的是,由於他個人的傾向,而使他太容易相信當事者的口頭報告。史蒂文生曾經有被騙的記錄,譬如下面這個例子:
英國艾塞克斯郡的一位男子愛德華.瑞爾,說他從小就被前世的一些記憶困擾,這些栩栩如生的回憶告訴他,他曾是索馬塞得郡的一個農夫,名叫約翰.弗烈其,在一六八五年時,他因引導蒙茅斯公爵的軍隊去攻打在塞吉摩爾的皇家部隊,而不幸被殺。這些回憶越來越詳細,到後來,他幾乎已能回憶起前世的大部分生活。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他在戰場上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提醒他要小心,他仔細查看地面,赫然發現前面正有一個詭雷陷阱,他差點踩進去。而這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正是他前世妻子的聲音。
一九七○年,愛德華將這些經驗以投書的方式寄給《每日快報》,結果引起廣泛的注目。史蒂文生主動和他聯絡,在聽了愛德華的口頭描述後,史蒂文生就認為這是「真」的,而且還鼓勵愛德華將他的「前世經歷」寫成書。愛德華果然將它寫成《第二次重臨》(Second Time Round)一書,於一九七四年出版。該書出版後不久,BBC電視台立刻做了一個專題報導,電視台的記者隨愛德華到他所說前世結婚的教堂,以及以約翰.弗烈其之身生活的無數地方查訪,記者說愛德華栩栩如生的詳細解說令人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
但有人不相信,那就是我們在前面提到的威爾森(I.Wilson),他去查教堂的教區記事錄(它們都還保存得相當完整),結果在記事錄裡,根本就沒有約翰.弗烈其這個人,也沒有他家族的蹤影。愛德華說約翰的父親在一六六○年被一頭公牛觸死,由教區牧師托瑪斯.霍特埋葬。托瑪斯.霍特確實是教區牧師,但卻沒有埋葬約翰父親的記錄,連約翰結婚還有愛德華所說兩個兒子受洗的記錄也一概沒有。換言之,在該教區內根本就沒有約翰.弗烈其這個人和他的家人。
後來,愛德華變得「謹言慎行」,雖然他說他知道約翰.弗烈其的農莊在哪裡,但在一位當地歷史學家要和他一起去尋找時,愛德華卻「拒絕合作」。一個原本被高度相信的自發性前世回憶,在仔細調查後,又變成一個站不住腳的歷史幻想。
而這些風波,幾乎都是史蒂文生以其學界聲望為愛德華的說辭「背書」造成的。
一個車禍後回憶起前世的病人
要編造一個前世回憶相當容易,但要拆穿它可能要花上數倍的工夫,而要從當事者今生的閱聽經驗裡找出他構築前世回憶的線索更是難上加難。我們在前面曾就催眠下的前世回憶舉了幾個例子,下面就再舉一個自發性前世回憶的例子:
一九六二年,一位廿九歲的G先生,因摩托車意外事故而被送到蘇格蘭鄧迪皇家醫院,病人在恢復意識後,很奇怪地說,他回憶起前世是美國南北戰爭期間南軍的一位將軍,而且對這位將軍的背景、參加的戰役等都做了栩栩如生的敘述。
這種現象的確太奇怪了,因此他被轉介給鄧迪大學的精神科醫師麥哈格(J.McHarg)。麥哈格認為這是一種常見於頭部外傷後的記憶障礙——有的病人會失去記憶,有的病人會突然說出以前學過的外國語,而發生在G先生身上的則可能是一種比較罕見的隱藏性記憶(cryptomnesia),也就是在意識受到衝擊後,他以前讀過或看過有關美國南北戰爭的故事(但現在已經忘了)又重新浮現於腦中,但他把它們誤認為是自己過去的真實經歷。
在詳細追問下,G先生說他在出車禍前一個禮拜,曾讀過一篇由英國某團體所寫的懷念美國南北戰爭期間南部聯邦的文章。但G先生跟這個團體沒有關係,而這篇文章也是泛論式的,跟G先生的前世回憶沒有什麼關聯,頂多只能說是觸發他前世回憶的觸媒而已。麥哈格和G先生還是無法為那突如其來的前世回憶找到今生的線索。
直到二十年後,麥哈格才在BBC電視台節目總覽的解說裡找到線索。該電視台曾在一九五一年播映一部有關南北戰爭的影片《勇氣的紅徽章》,G先生的前世回憶顯然來自這部影片,因為它們在細節上非常類似。麥哈格的結論是G先生自發性的前世回憶有兩個來源,一是車禍前一個禮拜所閱讀的那篇有關南北戰爭的文章,一是車禍前十一年所看過的《勇氣的紅徽章》影片,而要找到這些線索,卻花了麥哈格二十年的時間。
正因為這種事例也不少,因此,當一個人突然說出他的前世回憶時(不管是自發性或催眠下),認為那可能是來自他過去的閱聽經驗乃是最合理的假設。小孩子的閱聽經驗雖然較少,但也不是一般想像的那樣少,像前面所說的絲萬娜塔,她用孟加拉語唱前世畢亞所唱的歌,但真正的畢亞根本不懂孟加拉語,如果史蒂文生等人能花更多的時間去尋找這些歌真正的來源,也許能為她的前世回憶找到其他線索。
暗示前世的「似曾相識感」
有些科學家是因為本身有過奇妙的體驗才費心去研究前世的,前面提到的臨床心理學家萬巴赫就是其中之一。她告訴我們,當她在一九五六年去參觀紐澤西哈利山教友派紀念館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當我踏進屋子時,我只是一個憑弔古跡的假日觀光客,但當我走上二樓的樓梯時,一種置身於另一個時空中的感覺忽然襲上心頭。我走進一間小圖書館,發現自己竟自動地走到書架前,拿起一本書,我好像『知道』這本書曾經是我的。當我翻閱它時,心中浮現了一幅奇怪的景象:我正騎著一匹騾子走過收割後的田野,而這本書就擺在我前面的鞍座上。熾熱的陽光照着我的背,衣服給我一種刺癢的感覺,即使我專心讀著這本書,仍然可以感覺到騾子在鞍座下的晃動。這本書寫的是一個牧師在陷入昏迷後所體驗的兩世之間的狀態。在我尚未翻閱前,似乎已知道了它的內容。」
這種奇妙的體驗稱為「似曾相識感」 (dé jà vu,意為「早看過了」)。當一個人初次抵達某個地方、見到某個人、讀到某本書或做某件事時,會突然產生一種異樣的熟悉感,覺得自己以前來過這個地方、見過這個人、讀過這本書或做過這件事,但同時又幾乎可以確定自己從出生到現在根本不可能有過這種經驗。如果不是今生的經驗,那豈非就是「前世」?在前世來過這個地方、見過這個人、讀過這本書或做過這件事?
多數人只是偶爾有這種感覺而已。但萬巴赫在對那本書有異樣熟悉感的同時,從中還浮現了片段的影像,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們可以感覺出來,這本書似乎勾起了她的前世回憶。
英國小說家及政治家布強(J.Buchan) 在他的自傳《記憶把關》(Memory Hold the Door)裡,也曾提到他有過幾次這種奇妙的體驗。譬如有一次是他在南非經過一個大草原時,看著遠方的叢林,突然覺得:「我以前在這裡曾發生過某件事,而那件事將再度發生。」另有一次則是他在蘇格蘭搭乘遊艇時,「仿佛回到了兩百年前」,此情此景是這樣的熟悉,他肯定自己在兩百年前曾於此地遭遇某個重大的變故,而那件事在他上岸後將再度發生……幸好,上岸後他遭遇的是一杯威士忌的款待。
雖然伴隨「似曾相識感」浮現的影像只是片段的甚至是模糊的,但那種突如其來的、非常肯定的「熟悉感」確實讓人難以釋懷。而像萬巴赫或布強認為這可能是來自前世經驗的殘存記憶,似乎也不無道理。
但在下這樣的結論前,我們最好還是聽聽其他科學家的不同說法。
生理學與心理學的可能解釋
最常有「似曾相識」體驗的可能是大腦顳葉有病變的人,譬如癲癇病人,在發作顳葉癲癇時,對當時周遭的景物即會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這當然不可能是來自什麼前世經歷。但這也不是說,所有的「似曾相識感」都是有潛在的顳葉病變,而是想指出,它可能有某些腦神經生理方面的基礎。早在一九四○年代,潘費德(W.Penfield)就做了一個有趣的實驗:
對打開頭殼接受腦部手術的病人(因只有局部麻醉,所以還能保持清醒),潘費德以微電極去刺激他們的大腦顳葉,結果發現這些病人除了報告某些塵封已久的往事又栩栩如生浮現在眼前外,不少人還說他們對手術房裡的醫護人員和景觀有異樣的熟悉感,有的則說他們覺得周遭的一切「以前都發生過」或者「以前夢見過」。這種感覺很顯然是神經衝動(受電極刺激)所造成的一種錯覺。
除了顳葉突如其來的神經衝動外,另一個可能的生理學原因是左右兩個大腦半球暫時失去了同步性(synchronicity),晚了幾分之一秒作業的大腦半球把另一個大腦半球較早接收的訊息判讀成「已經看過」了。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似曾相識感」很可能是來自過去某些熟悉事物的「錯誤組合」,譬如當你初次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時,可能因它街道的地磚、路樹或街燈等局部特徵和以前到過的城市有相似之處,結果在剎那間就產生一種整體的熟悉感。
佛洛伊德則以「情感轉移」來解釋「似曾相識感」。他曾報告如下一個案例:某位女士在十二歲時去拜訪一位同學的家,「一進她家的庭院,就覺得以前曾經來過,跨進起居室後,這種感覺變得更加強烈,她甚至想試著猜另一個房間的大小、樣式、面對著什麼風景」,她原以為自己兩三歲時可能來過這裡,但是她父母卻都說沒有,結果,她將它當做一種「宿緣」,而和這位同學建立了親密的友誼。
但佛洛伊德在深入分析後,發現她和這位同學有一個極類似的地方:都有一個病得很重的弟弟,只是後來她同學的弟弟死了,而她自己的弟弟卻復原了。她當時在潛意識裡可能有「希望弟弟死掉」的願望(她長大後對弟弟仍有強烈的敵意),這種心思當然不被容許,但在到同學家後,「觸景生情」,相似的情懷遂轉移成對房子的相識之感,並產生「虛偽探索」,竟至相信同學家的一木一石她都曾經見過。
一般的「情感轉移」當然不會像這個案例般複雜而可怕,但在「觸景生情」後「移情至景」,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前世乎?預知乎?
當然,相信前世者會說,「似曾相識感」並不只是一種熟悉的感覺而已,有的人在產生熟識感後,還能預先說出屋子裡會有什麼擺設或轉過街角將看到什麼等,而結果就真的如他所說一樣。譬如美國作家懷特(W.C.White)就曾報導過下面這個奇特的故事:
從未離開美國的布賴隆尼夫婦到印度旅行,在抵達孟買時,布賴隆尼突然有一種舊地重遊的感覺,覺得那裡的每條街道、每幢古老的房子都似曾相識,走在街上,他不時對妻子說:「拐個彎就會看到一間阿富汗寺院」、「再過兩個街口就是德利爾路」,結果竟然都是真的。這使得布賴隆尼不得不懷疑自己「前輩子」可能就住在這裡。孟買的景物引起他更多的回憶,第二天,他問當地一位警察在馬拉巴山腳下是否有一幢大房子,屋前還有一棵大榕樹。結果這竟然也是真的,只是那幢房子在九十年前已經拆掉了。更妙的是,那幢房子原屬巴恩家族所有,而布賴隆尼為他兒子取的名字就是巴恩。
這的確奇怪。但即使我們不考慮小說家說辭的可信度問題,而把它當做「完全真確」,那還是會有不同的解釋。譬如榮格(C.G.Jung) 就曾報告過下面這個案例:
有一個準備考試的學生,父親答應他如果通過考試,要讓他到西班牙去旅行。在通過考試後,他如願以償地去了西班牙,當他抵達一個城市時,看到一座歌德式的大教堂,即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且他預感會看到一輛馬車,結果在離開教堂轉個彎後,果然看到由兩匹乳白色駿馬拉著的馬車。但這位學生並不認為這是他的「前世回憶」,因為他在父親對他做出旅行承諾後不久,就做了一個夢,他所看到的教堂和馬車都在夢中出現過。
榮格以「同步化」(synchronicity)的理論來解釋這種現象,他認為一個人主觀的心靈狀態可與外在客觀事件相一致,甚至提前發生。當它提前發生時,就成了所謂的「預知」,因為它在心裡已預演過了,所以不僅會有熟悉感,而且能夠事先說出將會出現什麼。
這當然只是一種假說,但根據超心理學界的說法,「預知」的事例較常發生於夢中,如果當事者還清楚記得那個夢境,那他在目睹同樣的景物或事件發生時,他知道他做了一個「預知之夢」;如果當事者忘了那個夢境(多數的夢都被我們遺忘了),那他可能只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似曾相識感」,而這可能也是不少人說「好像」在夢中來過這個地方或做過那件事的原因。
這樣的解釋雖然也很玄,但有人認為,這比前世來過這裡或做過那件事要「合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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