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天晚上,他都重覆這種儀式化行為,在一番顧盼自雄、孤芳自賞後,他就會開始興奮起來……。
青年K君有一種奇怪的儀式化行為:入夜後,他經常躲在自己的房間裡,下身反穿著褲子(也就是將背面穿到前面來),上身則穿一件窄得不得了的夾克,像諧星卓別林般。不僅如此,他還用一條皮帶緊緊束住腰部,以一個皮製高領牢牢套住脖子,讓自己幾乎動彈不得。在做了這種打扮後,他舉步艱難地走到鏡子前,對著鏡子艱難地轉身,並做出一些動作,似乎是在欣賞鏡中的自己,或者更正確地說,是在接受「別人」對他的讚美。
幾乎每天晚上,他都重覆這種儀式化行為,在一番顧盼自雄、孤芳自賞後,他就會開始興奮起來,然後倒在床上忘情地自慰。雖然這種礙手礙腳的裝扮使他的手很難接觸到性器,但他卻甘之如飴,非此不快。
原來K君的父親很早就過世了,母親獨力將他撫養成人。但K君卻從小就表現出叛逆性格,一再違抗母親的教誨與命令,讓母親頗為失望。到了青春期時,情況似乎越來越嚴重,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母親威脅說如果他再如此不受教,就要將他送到軍事學校去。不久,他就產生了上述的儀式化行為。
K君將自己束縛在既窄又緊的服飾裡,似乎就是對軍校學生的一種想像的模仿,因為母親及其他人一再告訴他,軍校的訓練非常嚴格,制服乾淨、筆挺但也束縛重重。K君心想,不聽命令的學生可能要穿更緊的制服,甚至在晚上睡覺時都不能脫下來。如果他去念軍校的話,顯然就要接受這種懲罰,他每天晚上在自己房間內的儀式化行為可以說就是這種被處罰情景的預演。但他卻在鏡前孤芳自賞起來,因為他覺得這樣似乎更能表現出他的男子氣慨,最後,在彷彿聽到別人的喝彩聲中,他忍不住倒在床上興奮地自慰。
解說:
這也是一個受虐症的個案。乍看之下,它似乎和前面個案中的受虐症極不相類,但本質上,K君的性興奮還是來自肉體的折磨——因過緊的服飾所產生的束縛與不舒服感。母親威脅要將他送往軍校,意味著一種懲罰,對這種懲罰,他不僅不逃避,反而是迫不急待地加以預演,並主動安排更嚴厲的懲罰——穿得更緊、時間也更長。這種渴望被懲罰,而且因被懲罰而產生性興奮的情形,正是受虐症的表現。
並非所有的受虐症患者,都可以從他們過去的經驗中找到痛苦與快樂間的制約性聯配關係。從精神分析的觀點來看,對性懷有深沉的罪惡感是造成受虐症的深層心理動因之一,如果性被認為是骯髒的、不被容許的行為,那麼具有這種觀念的人不僅會壓抑他們的性行為,而且會在可能被懲罰的陰影中從事性行為,為了減輕性的罪惡感及壓抑,他們甚至會渴望「被懲罰」——既然「已經」被懲罰,那就不必再那麼壓抑,而可以更縱容自己去追求那暢快的滿足。有些受虐症患者之所以會對種種肉體、精神的折磨與羞辱甘之如飴,似乎就是來自這樣的心理機制。
我們在前述案例裡提到的有被去勢幻想的H君及有被屠宰幻想的女士,似乎也含有這樣的心理動因。它不僅存在於幻想的層面,更會表現在具體的行動中。譬如有一位中年男子,一再尋找妓女為他做如下的服務:他自己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而要妓女騎在他身上,邊擰他的肉、打他的屁股,邊說:「你這個壞小孩,你這個髒小孩,竟想和我作愛,你真無聊!真下流!」而他則在「是的,夫人,以後我再也不敢了!」的連聲哀鳴中,興奮地勃起。他的受虐行為顯然也屬於這種模式。
對生性害羞、內向而拘謹的受虐症患者,這種解釋也許言之成理,但本個案中的K君卻原本是一個喜歡搗蛋、反抗權威、道德意識並不怎麼濃厚的人,他過去即不時自慰,母親也曾告誡過他自慰是不良行為,但他卻當耳邊風。這樣的人會在肉體的層層束縛和折磨中產生性興奮,似乎並非為了減輕他的罪惡感,而是來自另一種心理機制,他的心裡似乎在吶喊:「即使你(母親)把我送到軍校去,即使受到種種的束縛和懲罰,我還是照樣要自慰!」他的性興奮乃是來自對道德的叛逆。
但不管是要減輕罪惡感或是對道德的叛逆,受虐都成了通往快樂之門的曲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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