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0406 潛意識的智慧──啟示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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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意識有較寬廣的視野

  有很多夢並不是想滿足我們什麼,而是想提醒我們什麼,我將這一類的夢稱為「啟示性的夢」。在古往今來的十大夢觀裡,以榮格的「洞識派」最能闡釋這一類型的夢。

  榮格認為,潛意識比意識有更寬廣的視野。在入睡以後,大腦這個資訊處理機暫時中斷與外界的聯繫,而專注於內部的活動,如果將這種活動視為潛意識的活動,那麼在「內視」(insight)方面,它的確比意識具有更寬廣的視野。這種內視可分為兩方面,一是「肉體的內視」,一是「心靈的內視」。但不管是肉體或心靈的內視力,它們的視野雖然較大、感度也較敏銳,卻不見得比意識思考來得「清晰」,特別是在「原本思考法則」的運作下,經常只能以扭曲或紊亂的方式出現在夢中,我們要從中獲得「啟示」,依然需熟習夢的語言及文法,才能解讀。

對肉體微妙變化的驚人內視力

  亞里斯多德很早就說過,肉體微細的變化會以誇大的方式出現在夢中,譬如身體某部分的溫度稍微升高,則可能夢見自己「正走過火焰旁,並感到其熱無比」。

  在醫學診斷技術進步後,有一些報告指出,當某人被診斷為罹患某症後,才發現這種病還在體內潛伏進行時,它的早期癥兆卻早就以象徵的方式出現在病人的夢中。譬如有一位男士數次夢見自己的手臂及嘴巴因麻痺而成一種痙攣狀態。幾個月後,夢境成真,當他在修理收音機時,忽然產生局部麻痺的現象,在接受醫療後才發現,他的麻痺現象乃是梅毒的併發症。病人何以能在幾個月前就於夢中出現梅毒併發症的警兆呢?有一個可能的原因是潛伏進行的梅毒,外表雖看不出來,但他的動脈也許已受到破壞,在入睡後,對外在刺激的敏感度減弱,對內在器官的刺激反而變得較敏感,周邊動脈受到侵襲的輕微刺激遂使他作了如上的夢。

  這種例子還很多。又譬如一位年輕的學生,一連數晚都夢見「自己被一條大蟒蛇纏住了,不能動彈」。後來他覺得身體不舒服而就醫,但當時醫師卻診斷不出什麼毛病,直到一年後,病情惡化,醫師才從X光片上看到他的脊椎骨長了一個惡性腫瘤,幾乎落得全身癱瘓的下場。腫瘤當然不是一天長出來的,「被一條大蟒蛇纏住,不能動彈」也許正是脊椎腫瘤初發症狀的象徵化。

  又譬如有一位女士一再夢見「自己被壓在泥土裡,呼吸困難」,兩個月後,醫師診斷出她得了肺結核。

  這些夢均屬我前面所說的「肉體的內視」,夢者都是在診斷確定之後,才獲得「遲來的啟示」。但並非所有「肉體的內視」都只能做這種「事後諸葛亮」,經常在睡眠研究室裡研究他人之夢的狄蒙醫師(W.Dement),有一天晚上自己作了這樣的夢:

  「在栩栩如生的夢裡,我發現自己得了無法開刀的肺癌,我瞪著自己胸部X光片上的不祥暗影,瞭解到自己整個的右肺都已受癌細胞的浸潤。隨後,一位同事為我做身體檢查,發現癌症已廣泛地轉移到腋下及鼠蹊部的淋巴結。在曉得我的生命很快就要結束時,我經歷了無可言喻的悲痛,我再也無法看到我的孩子長大成人。如果我在知道香菸具有致癌性時,就能即時戒菸,那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狄蒙跟前述的伊凡斯一樣,也是個菸槍,他一天抽兩包菸。當他從這個惡夢中驚醒時,覺得如釋重擔,彷彿獲得重生般喜悅,於是他「決定戒菸」。也許因為菸抽得太多,使他肺部感到不適,而作了這樣一個夢(心理的擔憂當然也有關係),狄蒙沒有說事後他是否去照X光,但他確實成功地戒菸了,而且活得很好。這可以說是一個典型的、讓人獲益匪淺的「啟示之夢」。

對童年往事及原型的奇妙視野

  夢也可以延展我們的心靈視野,有時甚至伸進記憶黑箱的箱底,讓早已被我們忘懷的童年往事又一一浮現出來。譬如毛利(A.Maury)報告的一個實例:一個人想回去他業已離開二十年的家鄉,出發的前夕,他夢見自己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正與一陌生人談話。等到他回到故鄉,才發現夢中的「陌生地方」正是他家鄉的景色,而夢中的「陌生人」也真有其人,是他父親生前的好友。他小時候看過這些景色、這個人,雖然在白天無法回想起來,但卻仍能在夢中重現。

  佛洛伊德的一位同事夢見以前在他家做事的女傭和他以前的家庭教師同床睡覺,甚至連顛鸞倒鳳的地點也清晰地呈現於夢中。他覺得很有趣,把這個夢告訴他哥哥,而他哥哥竟說夢中的事在他們小時候確曾發生過。當時他哥哥六歲,而他只有三歲,和女傭睡在同一房裡,女傭和家庭教師每當家裡大人不在時,便把哥哥用啤酒灌醉,使他迷迷糊糊;他們認為三歲的小孩不懂事,所以就在他面前幹將起來。弟弟的表面上已經「忘記」了這種事,但在夢裡它們又「復活」了。

  有一個三十多歲的醫師,也曾告訴佛洛伊德,他從小到現在就常常夢見一隻黃色的小獅子,他甚至可將獅子的形象清楚的描繪出來。但他不知道為什麼老是夢見黃色的獅子,直到有一天才真相大白,原來他家確有一隻瓷器做的黃獅子,他已經遺忘了,他母親告訴他,那是他兒時最喜歡的玩具,但他的意識對此完全沒有印象。

  有時候,潛意識的觸鬚甚至能跨越個人經歷,而伸進「種族記憶」的窩巢。在下一章,我們在介紹諸如墜落、飛翔等常見的「典型夢」時,再申論「種族記憶」的說法,本章只先提較具啟示性的部分,也就是集體潛意識中的「原型」。在前面幾章,我們已數次提到「原型」,它意指人類思維的一種本能傾向(結構性的),我們也經常會作這種「原型夢」,譬如榮格自己曾作過如下的夢:

  「我夢見自己正走過有著一排排墳墓的小徑,墳墓上有死者的木刻像。當我走過時,這些木刻像都一個個復活了,最後一個木刻像是一位穿著盔甲的武士,起先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但沒多久,他的一根手指頭開始動了起來,顯露出生命的跡象。」

  榮格認為這種夢不可能來自個人的經驗或幻想,而是來自比個人經驗更為古老的種族經驗。在神話、原始民族的死亡祭典、現代人的夢及精神病人的幻覺中都可以發現如上述的主題──也就是「復活原型」的具像化。因為它來自集體潛意識,所以它的啟示也是集體性的,嘗試引導人們去思索、面對「死亡」這個共同的難題。

對偏狹意識生活的糾正與補償

  除了集體性的啟示外,「心靈的內視」更常帶來的是個別性的啟示。我們白天的意識雖然較集中,但也較偏狹、較僵化,潛意識正可以糾正、補償意識的這種缺點,因此,榮格在解析一個夢時,常會問:「這個夢所要補償的意識態度為何?」

  譬如一個年輕人夢見:「我父親開著一輛新車,他開得很不自然,我對他這種笨拙情況非常著急。他忽東忽西、忽前忽後,其間車子且停了好幾次。最後,他的車撞到了牆,車子撞得稀爛不堪。我氣得暴跳如雷,大聲咆哮,要他自我檢討。可是他只是笑笑,此時我才發覺,他已爛醉如泥。」

  夢者覺得這個夢簡直不可能發生,因為在現實生活裡,他父親開車的技術不僅熟練,而且非常謹慎,飲酒從不過量,特別是在開車之前更是如此。他父親若遇到不會開車的人,或者不小心把車子稍微弄壞的人,就會大為惱火。這位青年和父親的關係良好,他覺得父親很不平凡,他欽佩父親的成就,而父親也很關照兒子的生活。

  但在夢中,他父親卻變得相當笨拙可笑,而且夢者對父親大聲咆哮,要他自我檢討。若照佛洛伊德的理論來解釋,這個夢乃是兒子痛恨父親,意欲攻擊父親的替代性滿足,也許還牽涉到幼兒時期戀母恨父的伊底帕斯情結。

  依榮格的理論來看,夢者之所以會編出這樣一個不可能的夢境來損害其父親的名譽,表示夢者的潛意識裡一定存在有產生此夢的明顯意圖,他的潛意識很顯然是要貶低其父親的價值。潛意識為什麼要貶損他的父親呢?因為夢者的意識把父親看得太偉大了,他事事依賴父親,而沒有發揮他個人的能力。潛意識因此對意識提出「責備」,在夢中嘗試降低其父親的地位,以提高自己的價值,這就是潛意識對意識的「補償」。這個夢好像在提醒他,不能老是依賴父親,而應該要有自己的主張,發揮他個人的潛能。

  又譬如下面這個夢例:某人去拜訪B先生,B先生素以智慧及仁慈而為人所樂道。他逗留了約一小時後才離開,內心有種得以瞻仰一個偉大而仁慈長者的喜悅感覺。當天晚上,他作了一個夢:

  「我看到B先生,他的臉和昨天所見的非常不同。我看見一個顯露殘酷及嚴厲的臉孔。他正哈哈大笑地告訴別人,說他剛剛欺騙一個可憐的寡婦,使她失去了最後的幾分錢。這一印象令我有種驚訝、激動的感覺。」

  作夢者自己說,當他剛走進B先生的房間,乍見他的臉時,有種一瞬即逝的失望感覺,但這種感覺在他和B先生開始熱忱而友善地交談後,就消失了,而且在談話結束時,他內心充滿了喜悅。但為什麼在夢中出現的B先生卻變成「殘酷而嚴厲」的人呢?也許這才是作夢者在內心深處對B先生真正的看法(跟他乍見B先生時的印象一致),但因為「大家都說」B先生是一個仁慈的人,這種公眾意見在白天的清醒生活裡阻礙了他對B先生直覺的不良印象,其實夢中浮現的景象才是他對B先生的「真實概念」。在後來他與B先生進一步交往後,他逐漸發現,B先生果然像他夢中所見般是個殘酷而嚴厲的人。

  潛意識在這個夢中顯現了它獨特的智慧,它經常具有比意識更優越的洞識力。

深具啟示性的「內在之聲」

  有時候,一個夢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方向。譬如下面這個夢例:

  有一位作家得到一個可以比目前賺更多錢的職位,但卻必須被迫撰寫他所不相信,且違反他人格完整的東西。由於這個職位是如此的誘人,只要想到它可能帶來的金錢及聲望,他就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加以拒絕。在白天清醒時,他將這個問題做典型的合理化:他告訴自己,問題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嚴重,即使自己寫些言不由衷、違背人格的東西,時間也不會太久,只要賺夠了錢他可以立刻離開,這些錢可以使他完全獨立並自由地做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而且還可以幫助親戚和朋友。在這種合理化之下,接受這份職位反而成了他的「道德義務」,若拒絕它反而成為自我放任、自我中心態度的表現。但他還是猶豫不決,有一天晚上作了如下的夢:

  「我坐在一輛停在高山腳下的汽車裡,該處有一條通到山頂的狹窄而特別陡峭的路。我懷疑是否應該開上去,因為路看來很危險。但是一個站在汽車旁邊的人叫我開上去,不必畏懼。我聽見他的話,並決定遵從他的勸告。於是真的開上去,路越來越危險,但已沒有辦法讓汽車停下來,因為那裡不能回頭。當我接近山頂時,引擎突然停止,剎車失靈,於是汽車向後滑回去,並墜向萬丈懸崖!我很恐怖地驚醒過來。」

  在這個夢裡,作夢者透露了他內心深處(潛意識)對是否接受那份職務的看法。必須一提的是,夢中那位勸他不必畏懼開上山去的人,是他以前的一位畫家朋友,這個畫家「出賣自己」,成為受人歡迎的肖像畫家,他賺了很多錢,但同時也喪失了創造力。他知道這朋友表面上雖然成功,但卻為出賣自己而感到空虛、痛苦。那條通到山頂的山路象徵在誘惑他的職務,在夢中它是「狹窄而陡峭」的,明白告訴他那是危險的。如果他聽從那位畫家朋友的建議,開上山路(接受職務),即會造成自我的毀滅,像那位畫家朋友般身敗名裂。

  這位作家的意識經由「合理化作用」,已準備接受違背其志趣的工作,但在夜夢中,他的潛意識卻提出「警告」──偏狹的意識若一意孤行可能會「墜向萬丈懸崖」。這個夢充分提醒他所面臨的處境及可能的後果,他最後決定聽從自己的內在之聲,為維持人格的完整而放棄那項職務。

一個令人刮目相看的數字夢

  有些夢不僅在提醒作夢者,而且在這種提醒中還表現出驚人的心智功能。譬如有一個中年男士A君,因面臨外遇引起的心理衝突,而接受榮格的精神分析。在分析過程中,他作了一個與數字有關的夢,其相關的片段是這樣的:

  「分析學家(即榮格)問我和情婦在一起時做什麼事,我說是在賭博,而且數字總是很大:一五二。分析學家遂對我說:『你被騙得很慘』。」

  「一五二」這個數字鮮明地呈現於夢中,似乎暗藏了什麼玄機。榮格要他自由聯想,結果這個數字使A君想起他每個月因外遇而產生的開銷約為一五二法郎(實際上是在一四八到一五八法郎之間),「賭博的數字很大」似乎表示A君對婚外情所付出的代價耿耿於懷。但在夢中,A君卻又透過分析師之口提醒自己「被騙得很慘」,這暗示此夢可能有更深一層的含意。最後,A君終於痛苦地提起他心中的一個痛處,雖然他的情婦堅稱是被A君所「破瓜」的,但A君卻也相當明白他第一次和她燕好時,她並非處女,而已失身於某人,那件事很可能發生在A君開始追她而為她所拒的那段期間。

  這個數字也使A君聯想到「手套的大小」、「槍砲的口徑」。他第一次和情婦性交,就覺得她的陰道入口太寬,而沒有預期中的處女膜橫阻。「賭博中的數字是太大了」,而且他「被騙」了。榮格認為,A君的潛意識很自然地利用這個數字來抗拒此一不正常的關係。

  有趣的是,「一五二」這個數字在往後更進一步的分析裡,居然和A君情婦「住屋」(可象徵「陰道」)號碼相同。當A君初認識她時,她住在X街十七號,後來又搬到Y街二一九號,再搬到Z街四十八號。這三個號碼相加顯然已超過一五二,而成為「一九四」。但情婦在A君的慫恿下,搬離Z街四十八號,現在則已改住在A街六號,「一九四」減「四八」加「六」,剛好是夢中的那個數字「一五二」。

  這個夢要帶給A君的啟示相當清楚:他和情婦的關係是一場「賭博」,賭注很大,而且他「被騙得很慘」。而「一五二」這個數字所要帶給我們的啟示是:如果它不是巧合,而是像榮格所分析的那樣,那我們對潛意識的「智慧」恐怕要「刮目相看」了!

笛卡兒的「理性聖靈降臨」之夢

  其實,有不少科學家及藝術家都說他們曾從夢中獲得創造的靈感,我們在第十一章裡將做詳細的介紹,這裡只先提哲學家笛卡兒在一六一九年十一月十日那天晚上所作的三個夢,笛氏一直將這三個夢視為其生命的轉捩點,而馬瑞坦(J.Maritain)更說,這一夜乃是「理性的聖靈降臨節」。笛卡兒曾詳述他的夢境,可惜原作已喪失,下面是他的第一位傳記作者巴亦勒(A.Baillet)所作的描述:

  「在笛卡兒剛睡著的剎那,他想是見到了一些幻影,因而大吃一驚。他覺得自己正在街上行走,被那個幽靈嚇得身體向左傾斜著前進,因為他覺得身體右側一陣虛弱,使他無法站直。他對這種行姿頗感尷尬,於是他奮力振作精神,這時忽地一陣狂風吹來,使他不禁打了三四個迴旋。他困難地前進,幾乎每一步都要傾倒。最後,他終於見到路旁有一所敞著大門的學校,於是他便進入尋求庇護。他竭力向學校的教堂走去,心中浮起祈禱的念頭。

  這時,他忽然發覺自己走過了一位朋友而沒有和對方打招呼,他想轉回去表示禮貌,但卻被一陣吹向教堂的強風所阻。接著,他又看到另一個人在校園中,禮貌地向他打招呼,親切地叫他的名字,同時對他說,如果他是去見N先生的話,他有東西託他帶去,笛卡兒想那是從外國帶來的一隻胡瓜。令他驚訝的是,他發現在他和這個朋友四周的人,都能夠筆直地站著,只有他仍舊身體傾向左邊踉蹌搖擺,雖然那陣要將他吹倒的風,此時已減弱了許多。」

  笛卡兒從夢中醒來,覺得身體一陣痛楚,他想大概是自己向左側睡才作這個夢,於是他立即將身體轉向右側。但他同時也擔心這個夢可能是惡魔誘惑他的惡作劇,所以他向上帝祈禱,求祂保護,免除夢所帶來的不祥影響以及由於他的罪所可能招致的一切不幸。

  在將世上各種善惡之事想了兩個小時後,他又進入夢鄉。但不久又作了一個夢:他覺得自己聽到一聲巨響,他以為是雷鳴,立即驚醒了過來,睜眼一看,只見房裡有許多強烈的火花。他以前也曾見過這種現象,對他而言,午夜突然醒來並不稀奇,何況還有足夠的光線讓他看到附近的東西,但他此刻卻急於想回頭去尋思哲學能給他什麼解釋。當他閉眼又睜眼,覺得眼前的東西並沒有什麼改變時,他為自己做了一個適意的結論。於是,他的恐懼感消失了,帶著和平寧靜之感再度入睡。

啟示「心物二元論」的夢

  不久,他又作了第三個夢。在這個夢中,他看見桌上有一本書,不知是誰放的,他信手將它打開,發現那是一本字典,心中頗為高興,因為他想字典對他也許非常有用。就在這時,他發現手底下又有一本書,這本書他也不熟悉,更不知來自何處。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一本叫Corpus  Poetarum的詩集,是許多作家的集體創作,共分五部分,在里昂及日內瓦出版等等。他好奇地打開來看,但見眼前浮現如下的詩句:「選擇何種生活?」就在這時,一個陌生人遞給他一首以「是與否」為開頭的詩句,並大加讚美。

  笛卡兒對那人說,那是安索尼厄士的田園詩,桌上的詩集裡就有這些詩。他想將這些詩指給那人看,於是打開詩集,翻尋它們的位置,他對此頗為自豪。當他正在找時,那人問他這本書是哪兒弄來的,他說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剛剛手裡還拿著另一本書(字典),但卻突然不翼而飛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字典又忽然在桌上的另一端出現,但他可以看出字典已不像先前他所見到的那樣完整了。

  就在這時,他從詩集裡找到了安索尼厄士的作品,但卻找不到那首以「是與否」開端的詩。於是他對那人說,他知道同一詩人的另一首詩更美,是以「選擇何種生活?」做開頭。那人要他找出來,但當笛卡兒去找時,他在書中發現了幾幀銅版小照片,他說他覺得這本書真美,但並非他所知道的那種版本。當他正忙著找那首詩時,那兩本書和那個人卻在他不知不覺之間消失了。

現實人生的「回光」與「返照」

  笛卡兒作這些夢時,年方二十三歲,在作夢的前一天,他那孕育已久的「心物二元論」思想似乎處於快要分娩的狀態中,有一種就要獲得突破的感覺。而在作完夢的隔天,他還特別到聖母那兒作了一次許願的參拜。他顯然知道這三個夢對他所代表的啟示作用,在第三個夢還未結束時,他在夢中就開始去解那個夢了,他認為夢中的那本字典象徵與「科學」相關的知識,而詩集則象徵了與「哲學」及「智慧」相關的東西。

  曾經有人請佛洛伊德解析笛卡兒的這三個夢,但佛氏頗為遲疑,他說如果未使夢者對夢的內容做自由聯想,是無法遽下判斷的。這當然有它的道理,但雖然無法讓笛卡兒起死回生,我們仍可借用榮格的觀點對這三個夢做「展望性」的解析。在第一個夢中,一陣旋風使笛卡兒走路時身體向「左」傾斜,覺得「右」側身體虛弱。「左」與「右」在世界各民族中均有普同的象徵意義,「右」代表正直、剛強、光明、理智,「左」則代表邪惡、陰森、黑暗、感性,身體向「左」傾斜可能意味著理性與感性的失衡,他太偏向於感性了,而他想尋求庇護的「學校教堂」正象徵著「理性之光」。

  在將世間的各種善惡想了兩個小時後所作的第二個夢,聽到一聲轟隆巨響,可能象徵他所得到的啟示之聲。在第三個夢中,他先看到一本可能非常有用,象徵科學與理性的「字典」,但卻被另一本象徵感性、美學的「詩集」所吸引,打開一看,看到的是那首與「選擇何種生活」有關的詩,然後,一個人拿著以「是與否」開頭的詩同他搭訕,這似乎暗示在「理性」與「感性」之間,他該「選擇何者」。在尋找詩句時,那本「字典」卻不翼而飛,等到再出現時,已不像原先那樣完整。而笛卡兒最後也沒有找到他所要找的詩句,反被一些很美的相片所吸引。

  瞭解笛卡兒思想與生活的人,不難看出上述夢境仿彿是他思想與生活的縮影,他的思想非常清晰,是人類理性的結晶,但生活卻極為混亂,充滿了感性。在夢中,潛意識為他指出了這種二元的矛盾,而終其一生,提出「心物二元論」的笛卡兒,他的思想面與生活面也是充滿了這種矛盾。

  在夢中,我們經歷了「另一種人生」,雖然它經常只是現實人生的「回光」,但它也經常能「返照」現實人生,而讓我們獲得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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