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超越:提升生命的境界 11
我們都是同一棵樹上的枝葉
詩人葉慈說:「如果我說的能與你產生共鳴,那是因為我們都是同一棵樹上的枝葉。」為什麼我在讀《六祖壇經》時,能理解惠能所說的,而且還產生共鳴,因為我和他是一體的,是「同一棵樹上的枝葉」。讀者諸君如果能了解我在前面所說的,還產生一點共鳴的話,那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但在平日,我們卻很少意識到這一點。
多數人在看別人時,看到的多屬不同點。我之所以為我,他之所以為他,就是因為我和他有所不同,除了長相、工作、家境、閱歷外,還包括思想、情感、人生觀、道德觀等;不僅不同,還賦予它們貴賤、是非、高下、智愚的差別價值,結果就帶來各種對立、嫌隙和衝突。但認真說起來,不要說我和他,同為哺乳類靈長目人科人屬智人種的白人、黑人、男人、女人,彼此相同的地方其實遠遠多於不同的地方。
「自他不二」的極致表現
葉慈的觀點類似於佛教的「自他不二」,是站在一個相當的高度來看下面的芸芸眾生,結果,差異和對立就被淡化了,所有的人不只沒有什麼差別,而且你我他還是一體的。有人也許會說,這只是一種「慈悲」的看法,其實,佛教不是為了慈悲,才這樣看待眾生;而是它本就認為這才是真實或者更高層次的看法,慈悲只是超越對立之後的副產品。
惠能在初謁弘忍時,說他想作佛,因為他認為他跟佛具有同樣的佛性(自性)。不只眾生平等,佛跟他、跟大家也都是平等、沒有差別的,這就是「自他不二」的極致表現。表面上看起來,我們每個人都不一樣,但不管是有形或無形的差別,其實都只是四大與五蘊因緣合和所產生的表象。眾人看似有智有愚,那也不過是處於迷悟的不同階段而已。不同,只是會流變生滅、虛妄的「相」;大家的「體」,也就是本來面目都一樣,都具有一個本自清淨、而又能生萬法的自性(佛性)。
讓別人快樂,就是讓自己快樂
自己與他人是一不是二,他人之所以會有和自己不同的外表、觀點、癖好、行為,都是四大五蘊的因緣產物,何必當真?何必在意?你如果因此而心生羨慕、嫉妒、不滿、憤怒、憎恨,那只表示你還處於「迷」的狀態,生命的境界不高,還有待提升。反之,如果你有優於他人的地方,那同樣是因緣合和的產物,你也不必因此而志得意滿、驕傲自大,那就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衝突,而讓自己顯得更安詳自在。
「自他不二」還有更積極的含意,因為別人和自己是一體的,每一個人的生存與幸福都有賴於他人。如果只有你快樂,但周圍的人卻都在悲傷、痛苦,那你就無法快樂得心安理得,也無法有真正的快樂;所以,讓別人快樂,就是讓自己快樂;幫助別人,就是在幫助自己;欣賞別人,就是在欣賞自己;度化眾生,就是在度化自己。同樣的,讓別人受苦,就是在讓自己受苦;憎恨別人,就是在憎恨自己;出賣別人,就是在出賣自己。
和光接物類似老子的玄同
惠能在提到解脫知見香時,還說:「和光接物,無我無人,直至菩提,真性不易。」開頭的「和光接物」這四個字,讓人想起老子所說的「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意思是說一個人在與他人互動時要塞住言語出口,關閉感官入徑,收斂鋒芒銳氣,排除紛紜雜想,與眾人同光,隨世俗浮沉,這做是玄妙的同化世界。
這跟惠能接下來所說的「無我無人」——沒有人我的差別,其實是一樣的。「和光」就好像每個人都點著一根蠟燭,你有你的光,我有我的光,他有他的光,當我們在黑暗中相遇時,大家的光把黑暗照得更加光明,但卻分不出哪個是你的光、我的光或他的光,這種「和光接物」其實是一種非常美好的「自他不二」。
你、我與惠能「是一不是二」
有人也許會懷疑,這樣強調同化、是一不是二,那個人的面目不是會變得模糊嗎?這不是在抹煞個人嗎?老子在「是謂玄同」後接著說:「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 ,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意思是能夠進入「玄同」的境界,不僅沒有人我之別,而且也沒有了自我的執念,不再在意別人會怎麼想,那麼他就能更自在無礙地「做自己」,人們無從與他親近,也無從與他疏遠;不能讓他得利,也不能讓他受害;無法使他高貴,也無法使他卑賤;因此而受人敬重。這樣的境界正是惠能所說的「真性不易」。
而強調「無我無人」的惠能本人,就是達到這種境界的人。誰會說他是一個面目模糊的人呢?他因為「自他不二」,超越了自己與眾生,成了一個「真性不易」的人。你、我與惠能同樣是一不是二,也應如是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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