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療癒：解脫虛妄的煩惱 10
心靈的膿瘍必須經過適當的引流
當一個人做了錯事、蠢事、壞事後，通常會產生後悔、難過、歉疚、沮喪、良心不安等負面情緒。如果把這些負面情緒都視為虛妄的迷霧，想用一陣風就將它們吹走，也許可能，但卻無法得到真正的自我療癒。
因為那些錯事、蠢事、壞事並不虛妄，一想起來依然讓人無法釋懷，它們是所謂「心靈的膿瘍」，必須經過適當的引流、滌濾和淨化，才能完全化解掉。此時，惠能所說的懺悔才是有效而徹底的療癒方法。
懺悔、告解與精神分析
所謂「從前所有惡業、愚迷憍誑嫉妒等罪，悉皆盡懺，永不復起。」惠能沿襲傳統佛教，將個人所犯的過錯視為「罪」和「惡業」，它們也是懺悔的主要內容。這種懺悔跟天主教的告解有點類似，都是讓信眾經由儀式化行為來認錯悔改，得到神佛或上帝的寬恕，而赦免其罪。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種赦罪或除罪儀式，其實都是在消除當事者心中的罪惡感，好恢復心靈的清淨與自在。
當代的精神分析療法可以說就是醫學版的告解新法，告解是讓自覺有罪的信徒在告解室裡，對神職人員坦白說出他們所犯的骯髒的罪，然後悔過，再由神職人員告訴他們應如何贖罪，並代表上帝赦免他們的罪；而精神分析則是讓自覺有病的病人躺在躺椅上，對醫師毫無保留地說出他們那不可告人的欲望或者所受的心靈創傷，再由醫師從旁提出專業的解析和處置，治療病人的心病。
獲得淨化的關鍵在於「發露」
精神分析的創始人佛洛伊德曾說，精神分析就好像心靈手術刀，切開病人「心靈的膿瘍」，擠出膿血，讓病人的心靈得到淨化，它其實也就是佛教懺悔儀式裡所說的「發露」。 在做了錯、蠢、壞事後，很多人在後悔、難過之餘，也許會在心裡自我反省和檢討，但像這樣只在自己心裡默念：「我要懺悔！我要懺悔！」效果其實相當有限。獲得淨化的關鍵在於「發露」，也就是當事者必須在他人面前沒有隱瞞地公開說出他所犯的過錯，才能切開、引流出「心靈的膿瘍」，滌慮並淨化心靈。
但不管是在神佛、高僧、神父、醫師或同修者面前坦白，都不如在被你傷害的人（譬如配偶、父母、子女、同事）面前認錯、懺悔來得有效，因為這樣不僅更直接、更能消除自己的罪惡感，而且也能撫慰對方受創的心靈，讓彼此重修舊好。
曾國藩在日記裡自我療癒
不過並非人人、事事都能有這種機會，如果無法當面向對方認錯、懺悔，那又要怎麼「發露」，怎麼自我療癒呢？寫日記不失為一個可行的方法：在自己良知或心中佛的注目下，把自己所犯的過錯和悔改的心意「寫」出來，這種「寫」的療癒作用並不下於「說」，而且應該更有自我砥礪的功效。
清末中興名臣曾國藩就是一個成功的範例。他在中了舉人、進士後，拜唐鑒、倭仁為師，跟唐鑒學習「靜」的功夫，跟倭仁學習「悔」的功夫。「悔」就是自省，倭仁老師教他寫日記自省，曾國藩從三十歲開始寫日記，直到六十一歲過世前從未間斷，而從他留下來的日記裡也到處可見他的「悔」。
譬如他有時貪睡戀床，不能黎明即起，就在日記裡自責「一無所為，可恥。」又譬如他有一次到某人家中，看到對方漂亮的小妾後，忍不住起了貪戀之意，而心猿意馬，色迷迷地瞅著對方；回家後，打開日記，感到懊悔，就寫下「目屢邪視，真不是人，恥心喪盡……」這樣懺悔的文字。
曾國藩中年以後，自號「滌生」，又說：「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他的日記可以說就是他的一部懺悔錄，他在日記裡自省，不僅讓他所犯的過錯得到清洗，淨化他的心靈，而且讓他的人格和生命更趨完美。
這樣的自我療癒，令人深思，也值得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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