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在浮世裡，形塑高雅的人格 5
不管你要前往何方，你都必須先告別熟悉的地方，而你想去的地方又充滿了未知，這個時候，你最需要的就是勇氣，因為勇氣是「告別熟悉，邁向未知」的力量。勇氣，在中國被認為是三達德之一，在古希臘亦被列為四主德之一，而在當代的正向心理學裡，則被認為是僅次於智慧與知識的第二項美德。
英國首相邱吉爾更說：「勇氣很有理由被當作人類德性之首。」因為你要先有勇氣，才敢於表現你在才智方面的優點；而在面臨挑戰時，要維持其它德性，更需要勇氣。缺乏勇氣，你的人生很容易流於空談，而你的生命追尋也只是泡影。
真正的勇氣來自精神而非肉體
但不管將勇氣排在德性的哪個位階，古今中外的思想家都認為，勇氣指的並非肉體的力量，而是精神與靈魂的力量。在孔子的學生中，子路身強體壯，很有力氣，並因此而洋洋自得。有一次他意有所指地問孔子：「子行三軍，則誰與？」如果老師要當三軍統帥，那會選擇誰作伴呢？子路以為孔子會選他，想不到孔子卻回答：「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述而）孔子說他不喜歡赤手空拳去和老虎搏鬥或是徒步涉水過河，死了都不後悔的人。這除了暗指子路就是這種人外，更表示孔子對肉體之勇的評價很低，因為它經常會淪為「蠻勇」，只是一時衝動下的魯莽行為。
很多被認為勇敢的行為其實都只是肉體與血氣之勇，譬如「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顏淵）孔子不僅認為這種匹夫之勇一點也不值得鼓勵，而且應該加以譴責。
由仁義等德行激發出的勇氣
孔子稱許的是精神上與道德上的勇氣，而它們通常都是由其他德性所激發。他說：「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憲問）又說：「見義不為，無勇也。」（為政）一個真正具有仁義德性的人，自然會形成一股內在的精神力量，為其所應為。反之，如果一個人在面臨考驗時，卻沒有勇氣去做他應該做的事，那麼他自以為是的「仁」與「義」就都只是虛偽、不能當真的。
譬如孔子在剛當上魯國司寇七天，就誅殺大夫少正卯，子貢問他是否做得太過分？孔子說少正卯「心逆而險，行僻而堅，言偽而辯，記醜而博，順非而澤」，是亂政的奸雄，他憂心忡忡，所以他要為國除害，而不忌諱可能遭受的批評和反對。這種勇氣，顯然就是來自仁義的召喚，就像莎士比亞所說：「有德必有勇，正直的人絕不膽怯。」
勇氣必須受其他德性的規範
不僅仁義會激發勇氣，勇氣也必須受到其他德性的規範。所謂「勇而無禮則亂。」（泰伯）「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陽貨）在朝為官者如果空有勇氣而不講仁義，不顧君臣之禮，就會成為犯上作亂的奸雄；一般老百姓有勇而不仁不義，就會淪為作奸犯科的強梁。
在《論語》裡，孔子特別稱許「卞莊子之勇」（憲問）。這位卞莊子是魯國一位著名的勇士，能夠獨力與老虎格鬥，而他也是個孝子。母親在世時，他隨軍作戰，三戰三敗，朋友看不起他，國君羞辱他，但他都默默接受責難，面不改色。等到母親死後三年，魯國興師伐伐齊國，他請求參戰，對將軍說：「前猶與母處，是以戰而背也。辱吾身。今母沒矣，請血責。」結果三戰三獲敵人甲首，大雪昔日敗北之恥，最後又衝殺七十人而告陣亡。
孔子嘉許卞莊子，因為母親在世時，他以「孝」這個更高的德性來約束他的「勇」，等到母死守喪三年後，他又以「勇」來一雪以前所受的「恥」，最後殺身以成「仁」。這也是孔子對「勇」的真正看法：只有將它納入其它德性的脈絡裡，它才能成為一種德性。
「勇者不懼」的真正含義
在智仁勇三達德並舉時，孔子說：「勇者不懼」（子罕），這個「不懼」並非什麼都不怕，毫無恐懼，而是當事者在面臨危險情境時，有比恐懼感更為強大的正向情緒，而使他能臨危不亂，泰然處之。孔子如下的經歷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當他經過宋國時，宋國司馬桓魋知道了，帶兵要去找他麻煩，當時孔子正與弟子們在大樹下演習周禮的儀式，桓魋砍倒大樹，而且要殺孔子；他在學生保護下匆匆離開，弟子們一再催促「快點！快點！」但孔子卻淡定地說：「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述而）意思是他相信上天賦予他神聖的使命，也使他具備實現使命的堅定信念與勇氣，所以桓魋就沒什麼好怕的！有人說孔子只是藉這些說辭來「壯膽」，但我們也必須承認，堅定的信念的確能讓人克服恐懼，而成為精神上與道德上的「勇者」。
「不敢」會讓你失去整個自我
要如何成為一個不懼的勇者，基本上還是要從個人的修養方面下功夫。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述而）如果你是一個光明磊落、問心無愧的君子，那你做事就不會畏首畏尾。那要如何能夠問心無愧呢？就必須經常自我反省，孔子說：「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顏淵）如果你立身處世都符合道德的要求，內心自然就會有一股浩然之氣，表現於外就成了不憂不懼的勇者。
丹麥哲學家齊克果說：「勇敢可能讓人暫時失去立足點，但不敢則會失去整個自我。」所以，不要怪別人不了解你的優點，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像隻害羞的綿羊怯於表現；不要怪你離你的夢想越來越遠，要怪只能怪你像隻縮頭烏龜不敢放手去做。身為一個現代人，你不只需要有精神上與道德上的勇氣，更需要有勇於表達自己，告別熟悉與因循，敢於嘗試，不怕別人的批評與反對，為自己人生開創新局的勇氣，因為勇氣是讓所有其他優點攀爬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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