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第42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無形無狀的「道」先形成一個「有」(一),「有」化為「陰」與「陽」(二),「陰」與「陽」相交而生子(三),子再生子而繁衍成萬物。萬物都背「陰」而抱「陽」(內含「陰」氣與「陽」氣),「陰」「陽」二氣相互激盪而達到和諧圓滿的狀態。
【弈後語】
在這一局,老子用寥寥數語來描述他的宇宙萬物生成論。有人認為文中的道、一、二、三只是用來形容宇宙萬物從無到有、由少而多、從簡單變複雜的過程,並沒有特別的含義,但我還是參考「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與「一陰一陽之謂道」的說法,用「有」來解釋「一」,用「陰」與「陽」來說明「二」,覺得這樣可能比較符合老子的原意,而且可以呼應隨後出現的「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中國古代的思想家多認為宇宙萬物可以區分為「陰」與「陽」,就像天與地、日與月、男與女、晝與夜、水與火等,兩者是對立而又相互依存的,所謂「孤陰不生,獨陽不長」,人與萬物的創生都來自「陰陽合和」。但老子說的「萬物負陰而抱陽」是什麼意思呢?我覺得他不是說萬物有「陰」「陽」之分,而是在指出萬物也都各含「陰」「陽」兩種成分。而「沖氣以為和」說的不只是的雌雄(男女)兩性要和諧相處,更表示人人與萬物也都應該調合自身的「陰」「陽」二氣,讓它們臻於和諧圓滿的境界。這也是老子和其他談「陰」「陽」的古代思想家最大的不同點。
現代醫學和心理學可以為老子的這種觀點帶來更多佐證和啟發:「男女之別」雖然在受精的一剎那就已決定(看和卵結合的是Y精子或X精子),但在妊娠初期,每個胚胎都含有能分別發育成男女生殖器官的基本構造,要到妊娠第六周,男女胚胎的發育才開始分道揚鑣。長大成人後,「男女之別」雖然越來越明顯,但我們每個人其實都依然在製造兩性荷爾蒙,只是比例懸殊而已(男性的男性荷爾蒙多,女性荷爾蒙少)。也就是說,從生理學來看,我們每個人都有「陰」又有「陽」,都是「負陰而抱陽」的。
心理學家榮格則認為,人類的心靈亦含有雌雄兩性,每個男人的內心深處都含有一縷女性化的靈魂,女人則含有男性化的靈魂。當代的「雙性人格」論更指出,一個人若能兼具傳統的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並依情況需要而表現出最適當的行為方式,譬如一個男人在與他人做親密接觸時,會表現出他情感豐富、溫柔、細膩的一面;而在需要競爭以達成目標時,也能顯露出果敢、進取的一面――他就是一個「雙性人格」的男人。同樣的,一個「雙性人格」的女人除了喜歡小孩、藝術外,也會喜歡科學、運動。研究顯示,不管男女,具有「雙性人格」特質者不僅較有愛心、較獨立,而且還有較高的自我評價、社會能力、成就導向與創造力,它也是在一個兩性日趨平等的現代社會裡,應該受到鼓勵的理想人格型態。
就我的理解,老子的「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讓心中的「陰」「陽」二氣在相互激盪,臻於和諧圓滿,正有這個意思。不過「雙性」並非男女氣質「各占一半」,而是隨情境做不同的呈現,從前面「知其雄,守其雌」還有其他說法可知,老子是比較偏重女性氣質的,這當然有他的時代背景和個人因素。其實,在男性氣質過度發揮,人類正飽嘗勇猛剛強惡果的今天,我們不只要有「雙性人格」,而且能多些傳統上屬於女性的氣質比重,正可切中時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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