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流露真摯的感情 9
在人類的所有情感中，最原始而又最深遂的是親情，很多專家都指出，親情是我們在日後發展友情、愛情、同胞愛等人際情感關係的基礎。親情是雙向的，我們一方面感受父母對我們的愛，一方面也表達我們對他們的愛，本文先談子女對父母的愛，在〈人間世〉裡，莊子借孔子之口說：
子女愛父母，這是人的天性，是人心無法解除的；……所以子女侍奉父母，無論什麼境遇都要使他們安適，這是行孝的極致了。①
不只父母愛子女是天性，子女愛父母同樣是天性，儒家很重視這種子女對父母的愛，更把它具體化成「孝道」，而行孝的極致就是讓父母隨時隨地都能快快樂樂，但要讓父母快樂，並不是一味地去討父母歡心，莊子強調：
孝子不會奉承他的父母，……。凡是父母所說的便都加以肯定，父母所做的便都加以稱讚，那就是世俗所說的不肖之子。②
親情既然是天性，那就不需要靠諂媚與巴結來維繫；關懷與了解才是真正而自然的愛，父母希望的是你的關懷與了解，而不是諂媚與巴結。當然，對父母的肯定與讚美並非都是奉承，就像有人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把父母視為很神聖、很高貴、很完美，表面上似乎是在表示我們對他們無上的愛與尊敬，但其實是在苛求、虐待他們。因為連上帝都會犯錯，父母跟你我一樣只是普通的凡人，怎麼可能什麼都對、什麼都好呢？我們怎麼忍心以那麼高的標準去要求他們呢？所以，對父母的肯定與讚美要適可而止；愛他們，就要讓他們活得輕鬆，不要用完美來為難他們。莊子認為我們對父母的愛是有難易之分、層次之別的：
用恭敬來行孝容易，以愛心來行孝較難；用愛心來行孝容易，在行孝時忘記雙親較難；行孝時忘記雙親容易，讓雙親忘記我較難；行孝時讓雙親忘記我容易，讓我同時忘記天下人較難；我同時忘記天下人容易，讓天下人同時忘記我較難。③
很多人對父母的愛比較像恭敬，也就是依傳統禮俗或自己良知的要求，盡到孝順父母或照顧他們的義務，它比較像一種「責任」，當然，多少也是一種心甘情願的責任。但較高層次則是完全出於天性的愛，因為我愛他們，所以自然而然地想陪伴他們、關心他們、照顧他們，愛不僅能讓一切看似煩勞的工作變得輕鬆容易，不再是負擔，而且自覺愉快，讓父母看了也高興。而更高的層次是在陪父母做這做那時，忘記他們是我的「父母」，反而像是認識多年，相知相惜相悅的「朋友」一般；接下來，讓父母也忘記我是他的「孩子」，把我看成也是他們認識多年，相知相惜相悅的「朋友」。最高的層次則是當我們沐浴在這種美好的親子關係中時，忘了世人對我可能的觀感、忘了我是不是在盡孝、也忘了什麼叫做「孝順」。
莊子的這些看法，讓人想起寫過《天地一沙鷗》的美國小說家李察‧巴哈所說的：「聯繫家庭的真正力量不是血緣，而是對彼此生活的尊重與喜悅。」這也正是現代人所需要的親情。
原文
①子之愛親，命也，不可解於心；……是以夫事其親者，不擇地而安之，孝之至也。（人間世）
②孝子不諛其親，……親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則世俗謂之不肖子。（天地）
③以敬孝易，以愛孝難﹔以愛孝易，以忘親難﹔忘親易，使親忘我難﹔使親忘我易，兼忘天下難﹔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難。（天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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