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七五 曹能始記前生
明朝時,有一位曹能始先生,在中了進士後,路過仙霞嶺,見周遭的山光水色非常熟悉,好像前世曾到這裡遊覽過。晚上住在客棧裡,聽到隔壁傳來哀淒的婦人哭聲,曹某問客棧主人,主人說:「她是在為亡夫做三十周年忌。」
曹能始好奇地問那位婦人丈夫死亡的年月日,結果剛好是他出生的年月日。於是他滿心疑惑地來到那位婦人家中,結果竟有賓至如歸的熟悉感,隨手指出她家有某某房間某某通道,都絲毫不爽。那一家人既驚又訝,紛紛圍上來仔細端詳曹能始。曹能始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禁淒然淚下,說:「某間書房南邊有一片竹林,房內還有幾篇我未完成的文稿,不知道現在還在否?」
家人說:「自從主人死後,因怕夫人進了書房觸景傷情,所以一直閉鎖至今。」
曹能始命家人打開書房,但見屋內積塵厚達數寸,前世留下的遺稿和書籍,還散置桌上。只是前世的愛妻如今已是滿頭白髮,連容貌都認不出來了。後來,曹能始將他現有的家產分一半給他前世的妻子,讓她得以安享餘年。(子不語;清.袁枚)
故事七六 和尚夢裡送花
胡濙(忠安公)還未出世時,身懷六甲的母親曾夢見一位老和尚來拜訪她。夢中的老和尚手裡執著三朵花,拿出一朵來送她。她從夢中驚醒,就生下了胡濙。
胡濙剛出生時,頭髮是白的,經過一個多月才轉為黑色。在出生後幾天,他家門口突然來了一位和尚,問說:「聽說貴府最近產下一麟兒,不知有無異象?」胡家人並未告訴他有什麼異常,和尚又說想看看嬰兒,當胡家人抱出嬰兒後,嬰兒竟對著和尚微微露出笑容。
胡家人看在眼裡,覺得奇怪難解。和尚看著嬰兒,說:「他是我師父天池長者的後身,我師父圓寂後,托夢給我說:『現在已托生到常州胡家,你就來看看我吧,我會露出笑容來回答你。』今天不就應驗了嗎?」消息傳開來,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
後來,翰林李賓之及同鄉邵文敬在弔輓胡濙的詩裡,都有他前身是禪的用語,說的就是這件事。(玉堂叢語;明.焦竑)
故事七七 秀才的羞病
湖州有一位沈某,才思敏捷,文采華美,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到三十出頭時,忽然得了怪異的「羞病」:每次吃飯,一定要舉起手來劃自己的臉,而且連聲說:「羞!羞!羞!」上廁所時,也要用手搔自己的臀部,同樣說:「羞!羞!羞!」看到家裡有客人來,亦復如此。家人都以為他得了瘋癲之症,無計可施,但也不太在意。後來,看到他身體日漸衰弱,才延醫治療,卻毫無起色。秀才有時神智相當清楚,家人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說:「每次發作時,都有一個穿黑衣的女人抓我的手強迫我這樣做,稍為遲疑,她就會痛打我,所以不得不如此。」家人認為是妖魔作祟。剛好張天師路過杭州,家人於是具狀向他投訴。
張天師批示說:「派歸安縣城隍查報。」過了十多天,天師派一名法師來沈家,說:「昨天,歸安縣城隍來報告說:沈秀才的前世是雙林鎮葉某的妻子,而黑衣女子原是她的小姑。葉某家裡富有,但小姑許配的李郎家境貧寒,葉某疼愛妹妹,所以請李郎到家裡來讀書,說好等他中了秀才後,才為他們完婚。有一天,小姑在月下散步,見未婚夫在燈下苦讀,私下要女婢送茶點給李郎。女婢將這件事告訴嫂嫂,第二天,嫂嫂在眾人面前,用手劃小姑的臉頰,說:「羞!羞!羞!」小姑一時羞憤,竟上吊自殺。她死後,投訴於城隍,要求能報仇索命。城隍批示:「閨門處女,步月送茶,本涉嫌疑;何得以戲譫微訶,索人性命,不准。」
但小姑不肯罷休,又向東獄大帝投訴。東獄大帝批示說:「城隍批詞甚明,汝需自省。但沈某前身,既為長嫂,理宜含容;況姑娘小過,大可暗中規戒,何得人前惡謔?今若勾取對質,勢必傷其性命,罪不至此。姑淮汝自行報仇,俾他煩惱可也。」這就是我們查報的結果,你家公子的怪病乃是前世冤業造成的!」(子不語;清.袁枚)
故事七八 月印殺狗
水南寺是江西玉山縣的古剎,寺裡有一個老和尚法號月印,已經六十多歲,整天坐在禪房裡誦經,足不出戶,道行頗高。
月印養了一條狗,狗在寺內也已經十多年了。每當月印誦經時,狗一聽到木魚聲,就會搖著尾巴過來,蹲在一旁聽經,眾和尚和俗家信眾都覺得不可思議。後來,這條狗不知怎麼得了癩病,皮毛脫落,而且散發出難聞的穢氣,但還是每天到月印的禪房聽經。
有一天,月印忽然對徒弟說:「這條狗很討人厭,你們將牠牽出去殺了!」徒弟們聽了都感到非常詫異,不知道師父是什麼意思。但因為月印平日訓徒嚴格,大家也不敢違背,所以姑且將狗叫出禪房,禁止牠再入內聽經,但說什麼也不忍心真的將牠殺了。
過了三天,狗又乘人不注意時溜回月印的禪房聽經。月印一看到狗,吃驚地對徒弟說:「你們還沒將這條狗殺了?事情不好了!事情不好了!」說完,就派一名徒弟到某村某姓人家探問。徒弟回來稟報說,那戶人家有位孕婦已坐蓐待產三天,但一直生不下來,生命垂危,產婆和醫師都束手無策。
月印於是說:「你們不忍心殺這條狗,難道就忍心害死那個產婦嗎?這條狗不死,那個產婦就不會生。」他命令徒弟立刻撲殺這條狗。隨後再到某姓人家探問,結果,那名產婦終於順利產下一名男嬰。月印說:「這條狗因為聽佛經而得善果,所以轉世為某姓家的男孩。
他長大後也小有祿位,但我已無法及身而見,不過你們都還看得見。」
後來,這位男孩在年紀稍大一點後,就經常到寺裡來,依依留戀不去。月印摸摸他的頭說:「你還能記得過去的因果,用意很好。但你還有一些小富貴尚未享受,不要這麼早就來這裡。」這個男孩長大成人後,果然做了一面小官,也掙得了中等的產業。晚年回到故鄉後,即經常寄宿在水南寺裡。此時,月印已經圓寂多年,他遂替月印建了一座寶塔,整修寺裡傾倒的屋舍,而且買了一些田產捐給水南寺,當做他常住的費用,直到七十多歲他才逝世。(右台仙館筆記;清.俞樾)
故事七九 綠衣人
元朝延祐年間,天水人趙源,父母雙亡,尚未娶妻,遊學到錢塘縣,客居在西湖的葛嶺之上。南宋宰相賈似道的故宅,就在他客寓的附近。
趙源因獨居無聊,常常於入夜後站在門外納涼。有一晚,看到一名女子從東邊而來,年約十五六歲,綠衣雙鬟,雖然打扮樸素,但自有一番動人風采。趙源對她注目良久,不禁為之神往。隔天晚上出門又看見她,如此凡數次,似乎一到晚上,那個女郎就會從趙源屋門口經過。
有一晚,趙源忍不住上前搭訕:「妳家住哪裡?怎麼每晚都從這裡經過?」女郎笑著說:「我家就在你家附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趙源用言語挑逗她,女郎竟欣然回應,於是趙源就留她過夜,在床上自有一番說不盡的你儂我儂。
第二天一早,女郎就走了,但到了晚上又來。如此經過一個多月,彼此情愛甚濃。趙源每次問她的姓名居址,女郎總是說:「你只要有美女相伴就夠了,何必一定要知道?」他若再好奇地問,女郎就回答說:「我都穿綠衣裳,你就叫我綠衣人好了!」還是不告訴他姓名和住處。趙源心想她可能是巨宅的媵妾,夜裡私奔,怕事跡敗露才下敢說實話,於是也就不再追問。
有一晚,趙源喝了酒,開玩笑地指著她的綠衣裳說:「這真可說是『綠兮衣兮,綠衣黃裳』了!」想不到女郎聽了,臉上竟露出羞慚之色,以後幾晚竟都不再來。等到再來時,趙源問她為什麼生氣,女郎說:「本想和你白首偕老,想不到你卻將我當婢妾看待,讓我心裡蹩扭不安。想來你已隱約知道一二,我就不再隱瞞你,我和你原是舊識,如果不是至情所感,我們也不會有今天。」趙源聽得滿頭霧水,問她原因,女郎這才悲戚地說:「老實告訴你,我不是今世人,但也不會害你,大概是冥數使然,我們的夙緣未盡吧!」此話一出,趙源大驚,忙說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女郎說:「我本是宋朝賈似道宰相府中的侍女,因為精於棋藝,在十五歲時就入侍相府。賈似道退朝回家後,就叫我陪他下棋,我很受他寵愛。當時,你是相府裡負責煎茶的廝童,因為要供奉茶水,所以能到後堂來。我看你年少俊美,內心愛慕,曾經暗中塞給你綉鞋、錢包等物,而你也送我耳環、脂盒,我們雖然彼此有意,但內外嚴密,沒有機會相聚。後來不幸被其他僕婦發覺,向宰相進讒言,結果我們兩人被賜死在西湖斷橋下。如今你已又轉世為人,而我卻還名列鬼錄,真是命運作弄!」說完,嗚咽淚下。
趙源聽了,為之動容唏噓良久,說:「如果是這樣,那我和妳就是再世姻緣了,應該更加親愛以達成我倆昔日的心願。」於是趙源將女郎留在家裡,不再讓她離開。趙源本來不太會下棋,女郎遂教他下棋,而且盡得其妙。女郎也常向趙源提起昔日賈似道家中的舊事,就好像親眼目睹般。如此快樂地生活了三年,有一天,女郎竟臥病不起,趙源想請醫生來治療,女郎卻說:「不必了,我和你只有三年的緣份,如今時辰已到,因緣之契,夫婦之情就此結束了。」說完,抓住趙源的手臂,聲淚俱下,便與他永訣了。(翦燈新話;明.瞿佑)
故事八○ 邵世梅三世婚姻
濟寧的邵士梅是順治己亥年進士,他說他記得自己前生是棲霞縣人,名叫高東海。他前世的妻子臨死前對他說:「我們將做三世夫妻,我來世會生於館陶縣董家,住在河邊,由河曲處算來第三家便是。你來世辭官退隱後,會客居蕭寺,覽讀佛經,屆時你可來找我。」
邵士梅後來被派任為登州府教授,有一次因公出差到棲霞縣,利用暇日去尋訪他前生高東海的故居,可惜故居已毀,只找到高東海的孫子某某,邵士梅特別為他購置了一些田宅。後來,他改調吳江縣知縣,上任後不久就託病辭官。正閒居無聊,剛好有位同年在館陶縣當知縣,於是他前往拜訪,就寄居在蕭寺裡。
蕭寺有一部藏經,邵士梅在寂寥時常翻讀佛經解悶,不覺想起前世妻子的約定,於是沿著河濱尋訪,果然問到一戶董姓人家,就在河曲第三家。董家有一位女兒,尚未婚配,邵士梅將前世相約的姻緣告訴董家,並請知縣出面做媒,順利娶了董女。
婚後十多年,董女生病,臨死前又與邵土梅訣別說:「我這一次去了,會投胎到襄陽的王家,也是住在河邊,門前栽有柳樹。希望你日後到襄陽來找我,我會和你重做夫妻,生兩個兒子。」邵士梅將她的話謹記在心。到了康熙己未年,邵士梅在京師時,還經常向他兒子及侍御傅彤臣、吏部潘陳伏提起這件事。(池北偶談;清.王士禎)
故事八一 趙氏再婚成怨偶
雍正年間,布政司鄭禪寶的妻子趙氏,美麗而又賢慧,夫妻恩愛異常。趙氏不幸因肺癆而死,臨終前,對鄭禪寶說:「願生生世世和你做夫妻。」就在她死的那一天,布政司轄區內的劉家生下一個女兒,一出生就會說話,她說:「我是鄭禪寶的妻子」,劉某夫妻大驚,以為她是妖怪,但爾後就不再說話。
八歲時,劉女隨家人到親戚家,在路上遇到鄭家的奴僕騎馬衝撞她的坐車,她怒聲說:「你這個鄭四,從小就賣身到我家,見到我竟然還不下馬來?」
鄭四覺得錯愕難解,因而到劉家探訪,見過女孩的父母,劉某夫妻始說出女兒出生時的怪現象。剛好劉女回來,看到鄭四,就問他:「你家主人還好嗎?」接著又詢問鄭家妯娌上下、奴婢田宅諸事,歷歷如繪。其中有一些是鄭四不知,而劉女卻曉得的事。鄭四回家後,將一切稟報鄭禪寶,鄭禪寶聽了,也到劉家來探望,劉女一見鄭禪寶,即兩眼凝視著他,流下淚來,兩人喁喁閒談了許久。
鄂西的林相公聽到這個消息,覺得「兩世婚姻」是太平盛世的吉祥事,遂力勸鄭禪寶續娶劉女。等到劉女十四歲時,兩人就正式完婚。當時鄭禪寶已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翁,白髮斑斑,而且也有繼室。劉女嫁過來一年多,一直悶悶不樂,最後竟上吊自殺。(子不語;清.袁枚)
故事八二 臂上犬子
舒龍陽先生有一個兒子名心矩,自幼聰敏慧黠,舒某和妻子都很鍾愛他。可惜天妒英才,心矩年紀輕輕,就不幸染病而死,家人不勝悲悼。在他死後兩年,心矩突然來托夢給父親:「兒子在冥府裡思念父母,一直不敢或忘,現在已投胎到某村陳家,希望您派人去尋找,讓我能重回父母身邊,這是兒子最大的心願。」舒某醒來後,將夢境告訴妻子,妻子說她也作了同樣的夢,於是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到某村尋訪。
僕人回報說,某村陳家確實生了一個兒子,舒某聞言,親自到陳家拜訪,他仔細端詳新生兒,覺得容貌跟兒子心矩完全兩樣,但在解開嬰兒衣服後,赫然發現在他的臂上有「犬子」兩字。舒某見字,不覺落淚,原來「犬子」正是心矩的乳名,他也因而相信這個嬰兒確實是心矩來投胎轉世的。
舒某想將嬰兒帶回,但陳家執意不肯,後來告到官府裡,且上達兩院。最後判決嬰兒歸舒家撫養,但陳家也能夠往來探視,這個孩子臂上的字樣隨著年歲的增長而日漸消失,他現已二十歲了,但卻魯鈍無知,跟以前聰敏慧黠的心炬完全兩樣。(涇林續記;明.周元)
故事八三 孽子
有一位和尚和商人某甲是好朋友。某甲家境貧寒,和尚不忍坐視,不時周濟他,最後還以自己所有的積蓄五百兩銀子交給某甲,讓他去做生意。某甲喜出望外,於是在鬧市開了一家商店,而且還娶了老婆。而和尚經過這一番義助友人,囊空如洗,竟至日常生活所需都時感拮據。徒弟問他,和尚只是淡然說:「我本來就沒什麼錢。」經過一年多,和尚忽然得了重病,他要徒弟去請某甲來,某甲擔心和尚要他還錢,就藉口不去。後來,和尚的病情更加嚴重,又叫徒弟去請某甲,並代為轉告:「等你來,是為了和你見最後一面,你不來,我死不瞑目。」某甲不得已,只好隨徒弟前往。
到了寺中,和尚已無法開口說話,但仍雙目炯炯,逼視某甲。某甲見狀,即伸出一隻手掌,對和尚說:「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可以放心,不必再牽掛。」於是和尚就斷氣了。徒弟不解,問某甲是怎麼一回事?某甲說:「你師父以前生活困苦,曾向我借錢,我因為和你師父情誼深厚,所以沒有催討。你師父在臨死前必須見我最後一面,就是為了這件事。剛剛我已和他心心相印,想來你師父一定會在死後報答我吧!」徒弟遂不再發問。而某甲也暗自慶幸,連忙回家。
但剛一進門,就看到和尚坐在大廳上。某甲心中驚駭,正想開口,只見和尚忽然站起來,直直走進內室。某甲隨後進入,但卻遍尋不著。當時某甲的妻子懷胎十月正巧臨盆生下一名男孩。某甲這才醒悟原來是和尚投胎,要來向他討債,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某甲的這個兒子長得聰明秀麗,不同常人,未滿二十歲就中了秀才,聲名大噪,極受鄉里敬重。某甲也非常高興,滿以為日後可穩做安樂公了,孰料好景不常,兒子好端端的卻忽然暴斃。某甲為此痛哭不已,但也只能將他隆重安葬。這個兒子從生到死,一共花了某甲數千兩銀子,而某甲經過這番折騰,家境也就中落了。(此中人語;清.程趾祥)
故事八四 開門原是閉門人
王守仁先生有一天到某座寺廟遊覽,見寺內有一個房間門窗深鎖,他想打開來看個究竟,但寺內的和尚卻期期以為不可,說裡面有一位入定高僧,已經閉觀五十年了。王守仁聽了,更感好奇,堅持要打開來看。
在開啟封鎖五十年的房門後,只見室內神龕上趺坐著一位和尚,肉身不壞,栩栩如生,和尚的相貌竟然酷似王守仁。王守仁大驚而嘆:「這難道是我的前身嗎?」他轉頭一看,見牆壁上題著一首詩,詩曰:「五十年前王守仁,開門原是閉門人;精靈剝後還歸復,信始禪門不壞身」。
在看了題詩後,王守仁終於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我的前身!」並為之悵然良久。 隨後,他在寺裡建了一座高塔,來安葬這位高僧。(新知錄;明.劉仕義)
故事八五 轉世不成
萊陽縣武生馬某,因病而死已過了一天一夜,家人正準備將他入殮,忽然聽他大叫一聲:「跌死我了!」然後就甦醒過來,全家人為之驚駭不已。馬某死而復生後,眾人好奇地問他原因,他說自己在病中恍惚起身,信步走出家門,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就隨意而往。後來走進一間寺院,寺內無人,只聽到地窖內隱約傳出呻吟聲,他一時好奇,側身走進地窖,只見一位少婦正蹲坐在床邊,袒衣露腹,一個小沙彌從後面抱住她的腰,一個和尚則站在她身前,用手來回摩挲。
馬某不解其故,站著看了一會兒,忽覺自己腦後像被什麼東西重擊一般,他不及回頭細看,就已經仆倒在地,而且手足變小,竟化為從少婦產門生出的嬰兒。和尚抓起嬰兒就要將他摔死,少婦哭著說:「我已失身於你,請你慈悲為懷,不要再傷這個嬰兒!」但和尚不為所動,抓起嬰兒猛力往地上擲,然後馬某不覺就在自家的床上驚醒過來。
當時鄰村有一位少婦,歸寧後就失去音訊,娘家堅稱女兒並未回家,而夫家則認為是對方將女兒私藏,兩家為此興訟,過了一個多月還無法結案。馬某想記自己的奇遇,遂將經過稟報縣官,縣官派衙役查訪。果然發現一座馬某所描述的寺廟,寺廟內有一個地窖,失蹤的少婦就被關在地窖裡。於是縣官捉拿淫僧,將他繩之以法。(右台仙館筆記;清.俞樾)
故事八六 守銀犬
開商行的某乙,家裡養了一條狗,這條狗長得矯健異常,但每天都躺臥在一道門檻邊,片刻不離,如果有人走近,牠撲身就咬,家人因此彼此相戒,不敢隨便接近。
有一天,某位商人來到店裡,不知情而走近那道門檻,結果那隻狗一撲而上,撕咬他的大腿,咬得皮破血流。商人痛得連聲大叫,並怒罵店主。某乙早就討厭這條狗,連忙陪罪說:「請您暫時息怒,明天我就把牠給宰了,再請您來吃頓狗肉。」
商人回家後,晚上夢見似乎有人來對他說:「我是某乙的父親,已經死了若干年,因為有數百兩銀子埋在那個門檻下,死前來不及告訴兒子,兒子也不知道。我一念不忘,所以在轉生為狗後,仍然早晚守在那道門檻邊。但冥冥中自有定數,那些銀子是無法傳給我兒子的,不過我還是守著它,以待有福之人。今天無意冒犯了您,我兒子要將我給殺了,我若直接告訴他,他一定不相信,所以拜託您轉告我兒子,請他不要將我給宰了!」
商人從夢中驚醒,第二天一早立刻去敲某乙的大門。某乙出迎後,商人問他那條狗何在?某乙說已經宰了,而且煮熟了。商人聽了,悔恨不已,遂將夢中之事告訴某乙,某乙不相信,商人叫他挖開門檻看看,果然挖出一個瓦缽,裡面藏了四百多兩銀子。某乙至此才痛悔莫及,對著煮熟的狗肉痛哭,然後將它妥善埋葬。(庚已編;明.陸粲)
故事八七 粵東神童
廣東省東部有位書生某甲,娶飽學宿儒的女兒為妻,育有三子,長子十九歲,次子十七歲,都已入學讀書,而么兒年僅六歲,卻一直不會說話,大家懷疑他是個啞巴,將他視同癡呆。
有一天,某甲出了道題目,要兩個兒子作文,自己則到親戚家弔喪。兩個兒子覺得題目深奧,構思不得,正彼此討論如何下筆時,在旁的幼子忽然對兩位哥哥說這個題目的重點在哪裡、又應如何鋪陳等等,兩位哥哥聽了大驚,幼子這才說:「我不是什麼妖怪,只是知道前世而已,你們不信的話就拿紙筆來,我替你們寫作文好了!」兩位哥哥於是拿出紙筆,只見弟弟文思泉湧般自如揮灑,瞬即成篇,而且還是難得的佳作。
某甲回來,讀了兩位兒子的文章,驚奇地問:「文筆如此敏銳,頗有你外祖父的風格,你們的文章是從哪裡抄來的,老實說!」兩個兒子覺得無法隱瞞,只好說出實話。某甲聽了,更加驚奇,遂將小兒子叫過來,一再盤問他,小兒子這時才哭著說:「我已經隱忍數年不想說,現在看來是不得不說了,老實告訴你,我就是你的岳父!有一天午後,我困倦入睡,靈魂脫離軀殼,不知道自己死了,心裡想著女兒就信步來到你家,不料進門時跌了一跤,想要叫人,卻覺得身體冰冷說不出話來,張開眼睛一瞧,才發現自己已變成一個嬰兒,但神智還很清楚,只是不能說話。我四下張望,看到眼前有個女子臨褥,才恍然大悟自己已投胎轉世,於是不覺失聲痛哭。我想生老病死原是人之常理,也不足為悲,但令人難堪的是女兒竟變成了母親,而父親竟變成了兒子!這到底是天作孽呢?還是自作孽?我真是想不通!」說完就痛哭失聲,某甲和他的妻子也跟著哭成一團。(醉茶志怪;清.李慶辰)
故事八八 父親今世的容顏
銓部主事吳一騏是錢塘縣人,早先被推舉為孝廉,到京城參加會試時,住在一間小客棧裡。有一位王姓商人忽然到客棧裡求見吳某,商人說:「我父親臨終時,說會到浙江某地吳姓的人家投胎。」王姓商人父親死的那一年,正是吳一騏的生年。
商人又說:「昨晚,我母親也來向我托夢說,你父親現在已到京城來,就住在某某客棧,你何不去見他?所以我特地來拜訪,想一睹父親今世的容貌。」但吳一騏覺得這件事太過怪異,而不肯出來相見。
王姓商人遂在門外痛哭,對門遙拜許久才離去。王某其實相當富有,並不是為了什麼好處才來,所以大家都笑吳某太過迂腐。吳某後來當上銓部主事,幾年後就死了,死時才二十八歲。(子不語;清.袁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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