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之異 4
蒲松齡在《聊齋》卷十四的〈夢別〉，說了一個與他叔祖玉田公有關的離奇故事：玉田公有一至友王某，夜夢玉田來告別，問他何往，只說「遠矣」；王某相送到一谷中，玉田拱手作別，倒走消失在石壁的裂縫中。王某驚醒，甚感不祥，天亮就叫人準備弔具欲往奔喪，家人勸他先探聽清楚再去不遲，但王某不聽，竟穿素服直往，到蒲家，門口已掛提旛，玉田公果真死矣！
這種夢見至親密友來做死別，結果噩夢成真的事例，民間傳說甚多，應非向壁虛構。但像〈夢別〉中的王某，做了惡夢就確以為真，立刻奔喪的，倒是少見，也許是蒲松齡為了表達「古人於友，其死生相信如此」的信念，而有所附麗。相對於蒲氏的「文學性報告」，有美國精神分析學會會長（一九七七）烏曼（M.Ullman）的一份「科學性報告」：一個在烏曼的「夢實驗室」工作的西班牙醫師，夢見自己回到西班牙老家，聽到姊姊驚叫，他循聲而往，發現他們的父親正坐在床上，臉色蒼白，拿著手槍對準自己的右太陽穴。醫師從夢中驚醒，時針剛好指著凌晨六點。在吃早點時，他把這個擾人的惡夢告訴院中的幾位醫師。幾天後，老家傳來消息，他父親在他做夢同一天的中午十二點（西班牙時間，剛好是紐約的凌晨六點），因「腦出血」而陷入昏迷，三天後過世。
連「人類最親密的朋友」——狗，也會在夢中來告別。英國泰晤士報刊登過哈加法官的一則讀者投書，法官說他連續兩夜在夢中發出彷彿就要溺斃的怪聲，而被太太叫醒。他夢見他家的狗正歪躺在水邊的樹叢中，兩眼望著他，好似在告訴他，牠就要死了。法官原認為這是無稽之夢，但在曉得這隻狗果真失蹤後，他派人搜索，竟然發現牠的屍身漂浮在附近的一個池塘上。法官在讀者投書裡說，他終身所重視的是「證據調查」，他雖「調查」出愛狗是被火車撞到而落水的（有人證），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那個夢。
「無巧不成書」，這些「夢別」很可能只是「巧合」而已，據估算，一個人一生至少要做十萬個以上的夢，總有那麼一兩個會「近似」於真實的情況，但這種枯燥無味的解釋無法滿足人類的「靈性」要求。古人認為做夢是「靈魂」脫離肉體四處造訪的結果，《聊齋》中的〈夢別〉乃是王某之魂與玉田公之魂的相會與告別；烏曼則認為那位西班牙醫師夢見父親象徵性的死亡乃是「心電感應」所致，烏曼曾在他的「夢實驗室」做過不少夢與心電感應的實驗，結果顯示「好像有這回事」，但「為什麼」以及「如何」心電感應，迄今仍無合理的解釋。英國在一九六八年所做的民意測驗顯示，只有四五％的民眾相信有心電感應，但到一九八○年卻增加到七十三％，這個趨勢也許反映人類對狹隘的唯物科學已越來越感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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