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0107 狐狸世家女:〈青鳳〉中的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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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 7

  〈青鳳〉是《聊齋》裡第一個出現的書生與女狐故事,蒲松齡的朋友畢怡廣「每讀青鳳傳,心輒向往,恨不一遇。」在《聊齋》的女狐裡,青鳳是比較特殊的一位,她有下列幾個特徵:

  一、她出身於「狐狸世家」:青鳳和叔、嬸及堂兄孝兒寄居於太原耿家曠廢的舊宅中,在幻成人形後,叔父是一儒冠之老耆,孝兒是一傾吐文雅的儒生,而青鳳則是一秋波流慧的及笄少女。耿家從子耿去病狂放不羈,聞舊宅入夜有笑語歌聲,大膽闖入,青鳳和嬸嬸等女眷立即迴避,獨留儒叟與孝兒酌客。儒叟自言「胡姓,塗山氏之苗裔」(按:在中國神話裡,大禹治水時,曾娶塗山氏之女女嬌為妻),因耿生先祖撰《塗山外傳》,儒叟遂向他請教自己的「族譜」。叟曰;「唐以後,譜系猶能憶之,五代而上,無傳焉,幸公子一垂教也。」耿生「略述塗山女佐禹之功,粉飾多詞。」叟大喜,遂請其妻及青鳳出,「共聽祖德」。

  二、她的家教森嚴:耿生一看到美女,就「停睇不轉」,青鳳是「輒俯其首」;耿生進而趁機「隱躡蓮鉤」,青鳳則「急斂足」。此後,耿生夜夜讀書樓下,亟思再見,但均了無踪影。一夜,儒叟化為厲鬼嚇他,耿生笑而不懼。儒叟無奈,欲卜居他所,命青鳳留守。次夜,耿生忽見青鳳,攔住她,想一親芳澤,青鳳不從,拉扯之際,儒叟掩入,青鳳羞懼,無以自容。叟怒曰:「賤婢辱吾門戶,不速去,鞭撻且從其後。」女低頭急去,嚶嚶啜泣。

  青鳳像一個冰肌玉膚的「名門閨秀」,而她的叔父更像一個克己復禮的「正人君子」。禮教擋路,讓耿生無法「及於亂」,而空留惆悵。

  耿生和他們的重逢也相當奇特。幾年後,耿生於清明上墓,歸途中見為犬逼逐的小狐至其前,依依哀啼,「生憐之,啟裳衿提抱以歸,閉門,置床上,則青鳳也。」兩年後,耿生友人莫三郎遊獵來訪,耿生見其獵物中「一黑狐,血殷毛革,撫之,皮肉猶溫,便託裘敝乞得補綴,莫慨然相贈」,生即將狐付青鳳,青鳳「抱狐於懷,三日而甦,展轉後化為叟。」(這件事是孝兒於前一日即登門相求,以「家君有橫難」,乞耿生施以援手)。

  青鳳是《聊齋》裡最像名門閨秀、最貞靜自持的女狐,但也是《聊齋》裡唯一讓人看到她「野獸」原形的女狐,而且還是在耿生的懷中由「野獸」變成了「美女」。耿生對此的反應是「大喜」,在被耿生看到她「醜陋的一面」後,青鳳對耿生說:「望無以非類見憎」,耿生說:「如獲異寶,何憎之云?」經過這一番轉折,青鳳不再貞靜自持,自云「可與君堅永約耳」,而和耿生共效于飛。原來不齒耿生狂態的儒叟,在由黑狐復變為人後,不僅不計較青鳳未經「父母之命,媒的之言」而與耿生苟且,反而對耿生下拜,「慚愧前愆」。

  青鳳與儒叟態度的轉變,主要當然是因為耿生有恩於他們,但也有一個原因是他們讓耿生目睹了自己卑微、軟弱的一面,而難以再維持其虛矯的假面。為什麼這些在夜間具有變幻莫測之能力的狐狸,在日間反而為犬逼逐、被獵人捕捉而一籌莫展呢?從故事的「內在邏輯」來看,限制他們能力的並非「日夜」而是「形體」(由「野獸」再變成「美女」的青鳳,和耿生同居時,白天顯然還是保有「美女」的身分)。當狐妖恢復他們的原形時,他們就只是一隻卑微、軟弱的普通狐狸。雖然明知這樣可能暴露在危險中,但他們還是忍不住要恢復原形,也許這樣比較自在吧!

  儒叟和孝兒隨後即搬來和青鳳與耿生同住,「由此如家人父子,無復猜忌。」在被耿生看到「原形」後的青鳳和儒叟,似乎都更「自在」了;至於耿生的「原形」呢?狂放不羈的他,恐怕一直就是以「原形」存在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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