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三 愛情的詠歎調 10
關於愛情,伍迪‧艾倫說了一句俏皮話:「女人那麼多,而時間卻這麼少!」如果將它改成「時間這麼多,而女人卻那麼少!」意思一樣,但恐怕更具威力,更能形容「花花公子」的雄心壯志。
愛情對花花公子來說,乃是一樁「忙碌的事業」。當一個女人陶醉在他的懷抱裡,獻出她的身心後,花花公子就準備抽身了。他的離開,並非失望或「看清」對方,而是因為不斷地「愛和佔有、征服和消耗」才是他所追尋的愛情鵠的。
在歷史上最有名的花花公子,大概非十七世紀西方騎士小說中的唐璜莫屬。他風流倜儻,到處留情。有很多詩歌、戲劇和歌劇都以他為題材。在莫里哀所寫的戲劇裡,唐璜對他的僕人說:
「女人一旦得手,又還有什麼可求的?你還能企求些什麼呢?熱情中令人歡愉的全部若已結束,人就陷入倦怠無味的感情──直到新歡出現,喚醒慾望,帶來新獵物的吸引力。有什麼能比得上擄獲美女的快樂呢?我的目標就是擄獲再擄獲,永不停止。我熱愛全世界,更想征服另一個世界。」
這似乎就是花花公子對自己何以「一再獵豔」的真誠告白。為什麼有些男人會像「採花蜂」一樣在花叢中飛舞呢?社會生物學家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方面的答案,說那是來自「DNA的驅力」。DNA以複製更多的DNA為目的,在更多的女人身上播種是達到此一目的的最便捷方法,所以男人比較花心,而花花公子則是「受DNA的虐更深」,他們一再地征服、佔有和消耗,只是他體內DNA的「可憐的僕人」。
但心理學家卻另有深奧的看法,佛洛伊德指出,唐璜對女人一再地「征服和放棄」,是在重現昔日「戀母情結」中的渴望和焦慮。他迷戀母親,希望得到母親,但一想到達成目標後,可能受到被閹割的報復,這種焦慮又使他不得不放棄,如是週而復始的心念,正是唐璜行徑的反映。最能激起唐璜追逐慾望的是別人的妻子或心有所屬的女人,看到人家恩愛的模樣,他就產生想要拆散他們的衝動,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那個女人」愛上自己。一旦達到拆散的目的,他的熱情也就消失了。這似乎也是「戀母情結」的一種變調。
如果覺得這有點「硬拗」,那還有另一位心理學家瓦西列夫的看法。他提到的是拜倫,拜倫也是一個多情的花花公子,也寫過一篇歌詠唐璜的長詩。拜倫為什麼會一再獵豔呢?瓦西列夫說:
「拜倫這個悲劇性浪漫主義的狂熱詩人,似乎命中注定要去尋找想像中的理想女性。但在他的一生中,起命運決定作用的女人卻是梅麗。如果這個有一雙瞪羚眼睛和迷人笑容的女子,沒有說過她不能愛『那個跛腳的傢伙』的話,拜倫就不會為了尋求無望的愛情,而在後來不斷地從一個女人轉向另一個女人,藉以麻痺自己內心的痛苦。他拼命想記住的一些人,轉瞬即被忘卻;而他一直想忘懷的梅麗,卻一直縈繞於心。」
這似乎說花花公子也有一些不為人所知的「傷心事」了。如果覺得這還是在替花花公子「抹粉」,那還有哲學家卡繆的觀點,卡繆將唐璜稱為「荒謬的愛人」,唐璜一再地「愛和佔有、征服和消耗」,就像希臘神話中被罰一再將石頭推上山,又一再地滾下來的薛西弗斯。唐璜看出愛情和生命的「真相」,他對愛情和女人不抱任何「希望」,而只能週而復始地,以每次都熱烈地去愛來克服生命的荒瘠與無聊。
如果覺得這有點「荒謬」,那還有臨床性學專家的看法。根據諾伊等人的調查,在二十六名非器質性的性無能患者中,有十五位具有「唐璜症候群」──也就是一再地想勾引和佔有女人。這個比例可說相當高,他們的不斷獵豔,似乎是想要排除其心中對自己「男性氣概」的疑慮,想重新證明自己的能力,以恢復自信。有「大眾情人」之稱的男星克拉克蓋博,顯然就屬於此類。雖然他韻事不斷,但不少和他有過一腿的女星卻直言:「在床上,他實在差勁」、「他對自己在床上的不濟事頗有自知之明,因此,他必須窮畢生之力試圖改變此一缺憾。」
看來,花花公子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是「DNA的可憐僕人」,就是「戀母情結的受害者」,或是「有過悲慘的傷心事」、「像薛西弗斯般受到懲罰」甚至「不過是個性無能患者」。當然說這些話的都不是花花公子,誰叫花花公子能享受平凡男子享受不到的「幸福」呢?他們活該受到咒罵。
有一點比較確定的是:花花公子看似「情場高手」,但卻也是最不懂得「真愛」的人,因為他們很少考慮到對方的感情,難以和異性建立真正親密的關係,而只能藉企圖佔有對方這種肉體上的親密,來掩飾他們在情感上的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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