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810 《山歌》裡的豪放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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輯一 文學的變奏曲 10

  明朝的馮夢龍曾編輯了一本《山歌》,他在序裡說:這些夾雜著蘇州土語的山歌乃「民間性情之響」,而且流行的「皆私情譜耳」,在傳統的文學價值觀下,「不得列於詩壇」。山歌雖然鄙俚,但卻頗有《詩經》裡的「鄭衛遺風」,他將它們編輯成書,目的是想「借男女之私情,發名教之偽藥」。

  覽讀這些山歌,彷彿讓人走進一個活色生香的情愛世界。其用詞遣句,自然、奔放而生動。譬如:

  〈模擬〉:弗見子(了)情人心裡酸,用心模擬一般般。閉子(了)眼睛望空親個嘴。接連叫句俏心肝。

  對女性渴望愛與欲的滿足,有很露骨的刻畫,譬如:

  〈操琴〉:姐在房中織白綾,郎來窗外手操琴。琴聲嘹亮,停梭便聽:一彈再鼓,教人動情。姐道郎呀,小阿奴奴好像七弦琴上生絲線,要我郎君懷抱作嬌聲。

  對於性愛的描述,雖然用了很多隱喻,但都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猥褻的。譬如:

  〈瞞娘〉:昨夜同郎做一頭,阿娘睏在腳跟頭。姐道郎呀,揚子江中盛飯輕輕哩介鏟,鐵線升粗慢慢裡抽。

  為了追求真情或愛慾,女子即使被娘打、被丈夫打、被告到官裡去,也義無反顧,在所不惜。譬如:

  〈偷〉:結識私情弗要慌,捉著子(了)奸情奴自去當。拼得到官雙膝饅頭跪子(了)從實說,咬釘嚼鐵我偷郎!

  看著看著,眼前彷彿就走來一個個活蹦亂跳的明朝豪放女。這些山歌在當時顯然都是可以入曲歌唱的,現代的流行情歌跟它們相比,是多麼的「沈悶無力」啊!明朝中葉以後,社會奢靡淫佚,也許它們確實在反映當時的某些現實,但要說這些山歌都是出自民間自發性的情感抒發,恐怕也太過「天真」。書中有一首:

  〈捉奸〉:古人說話弗中聽,怎了一個嬌娘只許嫁一個人。若得武則天娘娘改了個本大明律,世間囉敢捉奸情!

  馮夢龍在文後註明:「此余友蘇子忠新作。子忠篤士,乃作此異想,文人之心何所不有!」既是「新作」,表示已有很多「舊作」;連「篤士」都如此創作不休,「狂士」就更不用說了。由此可知,所謂「豪放女」,恐怕都是這種「文人異想」的外射。

  表面上看來,這些山歌是女人在「暴露」她們豪放的心靈,而讓男人產生「窺視」的快感。但實際上,是山歌創作者(多為男性)在「暴露」他們幽微的心意,而我們能從中「窺視」到什麼呢?

  將它打為「臭男人的意淫」是最大快人心的了,但恐怕無補於事。也許,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渴望「豪放女」的「豪放男」,「他」輕佻狂野,但卻也豁達開明,禮教放兩邊,自由擺中間,對女性的脫軌逾矩,不僅慈眉善目,而且還會拍手叫好。可惜的是,這樣一個讓大家都會輕鬆、快樂許多的「豪放男」,只有在男人的慾望與天良同時「一閃」時才會浮現,大部分時候,男人的腦袋還是被一些無謂的觀念纏住,累己更累人。

  這個「豪放男」可能相當靦腆,只能躲在《山歌》背後哼哼啊啊。所以,為了女性的自由著想,應該多鼓勵男人哼哼啊啊,或者像《山歌》裡的豪放女,說「來啊!來啊!」解放男人心中的這個「豪放男」。有了豪放男,要有豪放女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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