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618 卷三 小滿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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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在火.八卦在乾之日

  抬起頭,看到的是星空的數理結構;走過花園,聞出的是花香的化學結構;來到燈火通明處,想起的是夜市的文化結構;回到書房,面對的是自己不眠的生理結構。

  啊!我要如何擺脫這夢魘?我這生命結構中的結構夢魘?

    搞「比較文學」的人喜歡說,中國文學缺乏像西方一樣的悲劇傳統(西方的悲劇定義:對命運的反抗)。查「比較文學」的概念乃是來自「比較解剖學」,學過醫學的雅斯培也許是第一個注意到「悲劇」與「臉部構造及表情」關係的人。在《悲劇的超越》一書裡,他將中國的「缺乏悲劇知識」跟中國人「鬆弛而平板的臉孔」聯結在一起。他說,中國人「能逆來順受地忍受各種痛苦」,在「圓滿和諧」的宇宙觀下,中國人的臉顯得「鬆弛而平靜」,因此,也不可能有太多「悲劇的展望」。

  搞「比較人類學」的人喜歡說,過去中國的嬰兒與幼兒通常是被一條背兜僅僅縛在母親背上,在這種情況下,反抗是無益的,消極地適應反而是較佳的策略,而就是這種教養方式導致了中國人逆來順受的集體習性。

  但搞「比較行為學」的人卻說,觀察不同種族的新生兒在同樣環境中的行為發現:美國華人的新生兒比西方白人的新生兒較不易受噪音與運動的干擾,更能適應不舒服的環境,而且能更迅速地安靜下來。亦即,「逆來順受」是天生的民族氣質,背兜之所以能存在那麼久,是因為它扣中國人的民族氣質具有相容性。

  一個人光看一門「ⅩⅩ學」是不行的,你還要看「比較ⅩⅩ學」;而光看一門「比較ⅩⅩ學」也不夠,你還要看幾種「比較ⅩⅩ學」。然後在比較之下,才知道哪一種說得比較有理,此稱為「比較比較學」。

宜出火.安香之歲德日

  一位女士忽然問:「小兒麻痺患者的壽命是不是比較短?」

  「為什麼問這種問題呢?」

  原來她有一位朋友,認識了一個小兒麻痺患者,印象不錯;但擔心對方壽命不長,所以有此一問。想先知道真相,再決定要不要「放感情」。

  「如果她是想和所有的小兒麻痺患者談戀愛,那查一查也許有個統計數字。但如果她只跟一個小兒麻痺患者談戀愛,我看就免了吧?」

  多年前,在廈門買了一本《鄭成功滿文檔案史料選譯》,一直沒看。今天看到短而有趣的一篇,是鄭芝龍在順治十一年九月十一日呈給順治皇帝的奏本。奏本內容:

  「臣逆子鄭成功為海壖愚民,不知祖制,雖言歸順,尚未剃頭,故奏請差次子鄭世忠隨詔使入海宣諭聖意,並咨逆子剃頭就撫,將給四府,以安黎民。七月初二日,鄭世忠奉命啟赴。三十日抵達浙江省杭州府富陽縣,捎來家書,以疏臣顧之憂,理合恭呈御覽。為此,具本親捧,謹題。附鄭世忠來文一件。」

  順治皇帝的批示是:「覽卿奏,知道了。該部知道。本內清字有誤,年月下名銜寫得過高,著改正施行。」馬屁拍到馬腿上。

  後來,鄭克塽降清,降表云:「竊臣生自海邦,稚懵無識,謬繼創垂之緒,有乖傾向之誠。……獨念臣全家骨肉,強半孺呱;本係南人,不諳北土,合無乞就近閩地方,撥賜田園、盧舍,俾免流徙之苦,且養贍有資。」滿清政府當然是把他一家大小都「請」到了北京,鄭氏軍隊則被調到更遠的俄羅斯邊界。

沖鼠五○歲煞北之日

  猶如一個登山者,在深夜攀上我心靈的顛峰,進入那孤懸在絕壁上的小小木屋,點一盞油燈,坐下。攤開我沿途採集的甜蜜和苦楚,將它們分類,納入心靈的秩序之中。

  關於分類問題的一些聯想:

  一九八九年,在廈門。走出南普陀寺,聽到蹲在石階上的一個人力車伕,用閩南語對另一個車伕說:「幹!那些外省仔。」

  在廈門大學校園內,則聽到走在我們前方的一個學生,用北京話對另一個學生說:「他媽的!那些北方人。」

  在下榻酒店的電梯裡,我們的台商友人開清純可愛的電梯小姐玩笑,用閩南語問她:「查某囝仔,妳是不是共產黨?」清純可愛的電梯小姐抿抿嘴,說:「你才是國民黨啦!」

  小時候有一種奇怪的想法:以為外省人是信基督教的。

  當時,發現周遭的人可以分為兩種:一是「我們」本省人,一是「他們」外省人。信仰也可分為兩種:一是拜媽祖、城隍爺、觀世音、佛祖等神明的教(無以名之),一是不拜這些神的基督敦。因為我們在拜拜的時候,附近的外省人都不拜拜,所以認為「他們」是信「基督教」的。

  在古埃及,貴族都留鬍子,因為他們認為鬍子象徵統治階級的權威,貴族們遂依其地位留著不同長度的鬍子,甚至出身貴族的女性也戴著假鬍子。而平民則必須將臉刮得乾乾淨淨。

  但在古希臘,一般平民都留著鬍子,只有貴族階級能將臉刮得乾乾淨淨。

  一個紐約的心理學家,千里迢迢來到非洲的賴比瑞亞,想瞭解當地人的智能問題。

  他在土著面前擺一堆東西,請他們分類。

  土著把麥子和鐮刀擺在一起,將馬鈴薯和鋤頭歸為一類。紐約來的心理學家皺著眉頭說:「不,不,不!聰明人應該將麥子和馬鈴薯擺在一起,鋤頭和鐮刀歸為同類。」他教他們如何依事物的性質來分類。

  但土著還是把麥子和鐮刀擺在一起,將馬鈴薯和鋤頭歸為一類。試了幾次,結果都一樣。心理學家有點惱火,覺得這些土著真是冥頑不靈,不堪造就。

  最後,心理學家說:「好了,好了。那我請問你們,一個愚蠢的人會怎樣分類?」

  結果,土著立刻將麥子和馬鈴薯擺在一起,把鋤頭和鐮刀歸為同類。

  土著不是不曉得如何依事物的性質來分類,而是認為那是他們不屑為之的「愚蠢」辦法。但我們真的就比他們「聰明」嗎?

  一群在餐廳吃完豆苗的人士,走上街頭,拉起「救援雛妓」的白布條,義憤填膺地聲討無恥的嫖客。

  嫖客的確無恥。但就分類來說,一個「聰明人」不是應該把雛妓和豆苗——同具稚嫩的性質——歸為一類,而把喜歡嫖雛妓和喜歡吃豆苗的人士——具有類似的性品味和食品味者——送做堆嗎?

  精神分裂的人雖然不多,但在你的周遭,卻多的是思想分裂的人。

  很多人都將藥分為兩種﹕西藥和中藥。

  有病吃藥時,不管是「西藥為主,中藥為輔」或「中藥為體,西藥為用」,他們大抵認為西藥是最新研發出來的最好,而且是歐美原廠進口的最好;但中藥則是越古老的越好,而以遵千年古法配製的秘方最好。

  同樣是藥,為什麼有這種分別?這就是一種特殊的思想分裂症,可以稱為「分類分裂症」——在這些人的認知裡,西藥和中藥乃是依循不同類的藥理機轉或自然法則在運作的。 在那個世界裡,他們才是決定自然法則,並隨心所欲地加以分類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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