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入宅之月德合日
某日早上七點,英國西米德蘭的一個家庭主婦,在屋裡瞥見庭院閃現一道光芒,不久,她家的狗從庭院進來,兩眼失神地趴在地上。然後,在一陣嗡嗡聲中,三個奇怪的人忽然闖進來。身長三呎,蠟樣白臉、黑眼無眉,嘴巴為數條細縫,長翅膀,穿銀色衣服,閃閃發光。
闖入者好奇地檢查室內聖誕樹上的裝飾品,以心電感應的方式告訴婦人,他們是從天上來的,不會傷害她,請她不用害怕。婦人稍感心安,於是對他們解釋說,那些裝飾品是在慶祝耶穌的生曰,並請他們吃她做的蘋果派。三人又傳音入密,說他們知道耶穌的一切,也常「下來」和人們談話,但一般人對他們似乎沒有興趣。
婦人點上一根菸,他們看著冒出火光和煙霧的菸頭,露出驚懼的神色,每人迅速拿起一塊蘋果派,即倉皇退出,登上一個蛋形物體,飛升而去。
翌日,英國很多報紙的頭條新聞。
五行在火.八卦在震之日
遠方森林中有一棵樹,在這易於遺忘的夜晚,有誰知道此時,這棵樹究竟是站立還是倒下?是存在還是不再存在?
一個量子物理學家說,沒有一個人真正看到這棵樹的存在本質,因為組成這棵樹的原子是以「站立」和「倒下」的形式同時存在著,當一個探險家闖進森林,無意中張眼凝望這棵樹時,「看」的動作會使「謝洛丁格波」崩解成一個單一可見的真實:樹的原子排列成一棵站立的活樹或倒下的死樹來呈現自身,但只能是其中之一,至於樹究竟是站立或倒下,那要看誰在看、什麼時候看、怎麼看。
我抬眼掃瞄書架,覺得書架上的那些書好像就在剛剛的瞬間,已靜默而急速地調整它們鬆散的原子,排列成我現在所「看到」的英武形式。
我想這是可能的。
這不是老敢嗎?昨天在雜誌上看到一篇分析美國外交政策的文章,一看作者署名,心中立刻浮現一個留著三分頭、臉頰油粉、長著青春痘的鼻樑上架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穿著過窄的卡其短褲,走起路來黑色皮鞋夸拉夸拉響的初中生來。
老敢是我的初中同學,想不到現在已是個熟悉美國外政策的行家,當然有可能是同名同姓,但我想就是他。事實上,自從初中畢業後,我就沒有「看見」他,雖然他現在也許是個髮梢泛白、滿臉風霜、小腹微凸,穿著明牌服飾的大學教授,但在我心靈之眼的注視下,他身上的原子又都再度排列成我所熟悉的形式。
當我腦中負責記憶的原子崩解成三十年前的排列形式時,我不只看到了老敢;其他同學的身影、台中一中的紅樓、紅樓前那棵開花的鐵樹、光中亭下水池中的蝦蟆、還有皮膚白晰的歷史老師等等,也都跟著一一浮現,成為清晰可見的真實。
老敢其實是他的綽號。自從有一次,他因與校外女生通信而被張貼在佈告欄裡,教官所用墨水的原子排列成「警告兩次」的真實呈現時,我們就這樣稱呼他。
當時,我覺得這是好學生做不到的英勇行為,而和他親近了一陣子。
老敢就坐在我後面,午飯後的休息時間,我們常聯袂到光中亭下,用削尖的冰棒棍和橡皮筋,去射殺水池中的蝦蟆。
中箭的蝦蟆一隻隻翻著白腹浮出水面,漂進我現在的腦海中。少年時代的酷虐,今日想來仍感心驚。那些早已灰飛煙滅的蝦蟆,彷彿倒下的樹又一一站立起來,快樂地潛泳於我的腦海中。
預知他們死亡記事的我,真恨不得推倒時間的籓籬,重回昔日的光中亭下,奪走那行將殺戮之箭,但卻已不得其門而入。
有一天,老敢嚴肅地告訴我,說他彼時人生中最大的幸福並非與校外女生通信,而是上歷史課時,能癡痴地看著歷史老師短裙內乍隱乍現的雪白大腿。然後,好漢剖腹來相見地踢我一腳,說:「我知道那也是你的幸福,你不用否認。你坐在我前面,看得比我清楚,我看到你在看。」
我沈默無語。
其實,當時歷史老師大腿和短裙的原子有各種排列形式,要如何呈現也是我們不可預期的。但每次上課,班上的同學都像憂鬱的哈姆雷特王子,忍不住喃喃問道:「to be or not to be?」
也許,在大多數情況下,老師的裙子和大腿是緊密地組合在一起的,但在我們青春的注目裡,卻總是排列成讓我們感到幸福的形式。即使時至今日。
無端地想起這些。但說來也是奇怪,自從三十年前走出台中一中的校門,我就沒有再進去過。雖然其間曾多次路過,甚至已走到育才街口,但總是不想進去。
我想,不是我無情,而是我知道她已改變很多,我不想讓屬於我的「那個台中一中」,在我肉眼的再度觀照下,無情地崩解,消融於亮麗的陽光中。。
所謂「真實」,只存在於我們肉體之眼的觀看或心靈之眼的回顧中。有些「真實」,我希望它們能以不變之姿長存在我的心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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