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449 蝸牛

　　雨後，月光下。一隻蝸牛吸附在一棵芒果樹的樹幹底部，收縮牠的腹足，非常緩慢地往上攀爬。

　　那是花果村外，一間農舍後面的果園。今夜，蘇三在一個果農的家中叼擾。沁涼的空氣、雞狗的氣味、草蟲的戀歌，喚起了他童年時代常去的外婆家的記憶。

　　「牠到底能爬多高啊？」看著蝸牛，蘇三像個小孩般問。也許，在童年時代，他也曾經這樣看著，這樣問。

　　「只要你有耐心看，你就會知道。」站在一旁的果農笑著說：「但怕的是你沒有蝸牛的那份耐心。」

　　果農似乎也回到了他的童年時代，看著緩慢攀爬的蝸牛，喃喃說起了小時候他祖母跟他說過的一隻蝸牛的故事：

　　在一個天氣嚴寒而又多風的日子，一隻蝸牛攀附在一棵高大櫻桃樹的樹根，緩慢而辛勤地往上爬。

　　一隻從空中飛下來的麻雀看到了，譏笑牠說：「看你這麼辛苦地往上爬，難道你不知道樹上連一棵櫻桃都沒有嗎？」

　　蝸牛說：「但是當我爬到頂端時，那兒就會長出櫻桃了。」

　　「這個故事，祖母跟我說過好多遍，直到三十歲，我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

　　蘇三也知道它的意思。每一種動物都可以有他的飛翔，蝸牛的飛翔就是向上爬。雖然極為緩慢，但只要有耐心，連蝸牛都可以上升到高高的樹巔，吃到可口的櫻桃，俯瞰下面的芸芸眾生。

　　第二天清晨，五點不到，蘇三就被公雞的啼聲叫醒。他披著外套，來到那顆芒果樹下，昨夜的蝸牛已不知去向。難道真的爬到樹巔了嗎？

　　他正往樹上窺探時，果農帶著鐮刀從前方的番石榴園裡冒出來。他起得更早，而且似乎已經工作了一段時間。

　　「您起得真早啊！」蘇三跟他打招呼。

　　「沒有啊！我的祖母說，一棵樹要在秋天結果，就要在春天開花；一隻動作慢的鳥想找蟲吃，就要早一點起床。」果農露齒而笑。

　　那是比晨曦更早、更燦爛的笑容。太陽還沒起來，蘇三就有了飛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