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裡，醫生常會告訴病人說：「你的病很麻煩，如果動手術成功的話，就可以獲得痊癒，但根據過去的統計，在手術過程中的死亡率是七○％；反之，如果不動手術，在三年內的死亡率是九十五%。我只能把真相告訴你，讓你自己選擇。」在這個典型的例子裡，充分暴露出選擇的困惑性：你無從選擇，但你必須選擇，因為你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但你怎樣選擇呢？
當一個人走進咖啡屋，女侍告訴他這裡只供應咖啡與紅茶時，如果他說他想喝檸檬汁，我們會覺得他無疑是在痴人說夢。但在現實的生活中，有多少人對比較抽象的事物做出像檸檬汁這種可笑的選擇而不自知，甚至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擺脱了超越了選擇的困惑。而事實上，他只能選擇咖啡或者紅茶，其它別無選擇餘地。
又如在選舉的時候，有甲乙丙三人參加競選，你覺得三個都是笨蛋，因拒絕在笨蛋中做選擇而不去投票。像這種缺選並不足以表示你的中間立場或反對態度，相反的却永遠有利於候選人的坐享其成和漁翁得利。
選擇必須依靠現實來決定，如果現實不能令人完全滿意，那我們就必須學會接受並且與現實共同生存，任何好高鶩遠的、空泛的、在現實社會中無法存在的東西都不足以用來做為我們依現實做選擇的逃避藉口。
現在我們再回到第一個例子。病人無從逃避，他必須選擇，而且自己的生命與未來的一切都寄託在這次的選擇裡，雖然兩種選擇都不太樂觀，不能寄予太高的希望，但他必須選擇，被迫選擇，他只能拋開一切夢想幻想,，深思熟慮實際的解決方法中，所有利弊得失的比較。
時下的知識份子，每當面臨選擇的時候，就成為一個「擺盪的人」或「游離份子」，覺得魚所欲也，熊掌亦所欲也；或魚所不欲也，熊掌亦所不欲也；因而一再觀望，一再拖延，心裡打著在水清魚現的時候再做選擇的如意算盤，可惜的是算盤人人會打，任何人都會知道投機份子正是自己的致命傷，沒有擇選和自己同甘共苦的人又有誰會選擇他來坐享其成呢？
一九七三年三月 原載大學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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