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134 憂鬱的象徵

　　每當夜深人靜，獨坐燈前，與自己的影子緊相廝守時，一股輕淡飄渺的憂鬱就會從心裡升起，彌漫在斗室之內。親人故友去我萬里，一切理想抱負也在剎那之間顯得遙遠而不真實，但這並非閒愁，更不是情慾，而是一種深沉的無奈和空虛。

　　年紀越大，對人類越覺得陌生。發現一個自己所無法理解的人時，在吃驚之餘，總免不了會自問：「我和他到底誰比較配稱為『人』呢？」以前年少氣盛，看到了自己所不屑所厭棄的人，就想狠狠揍他一頓，設法讓他知道我對他的不屑與厭棄；但現在却在動怒或寬恕之前，就已將對方忘懷，而讓他永遠從我的世界中消失。

　　自從某些人從我的世界裡消失後，我就有一種 loss of meaninig 的感慨，好似一個人孤伶伶地離開了無法理解與不可信賴的人羣，走進一條黝黑的隧道，在其中摸索。但我知道，在隧道的盡頭還是站滿了同樣無法理解與不可信賴的人群。我走進隧道，因為我將走出隧道，但我走出隧道做什麼呢？我又何必走進隧道呢？

　　無奈與空虛由是產生。有一個故事說：一位美術老師面對著一群天真無邪的小學生說：「今天我們來畫圖。」然後轉身在黑板上寫下題目，題目叫做「希望」。如果我還是一個小學生，我就能很快地描繪出我所希望的東西，可惜現在我已無法順利地完成這張畫，因為我已經喪失了這方面的能力。

　　有比喪失希望或沒有希望更令人憂鬱的事嗎？如果要說有，那就是對希望的錯誤詮釋，一種小學生的詮釋。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國王，他希望有一件新衣，結果只得到謊言。

　　有時候我會站在大王椰的樹影中，默默地看著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心裡問：「你們希望什麼呢？」他們覺得我很憂鬱，其實他們正慢慢地從我的世界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