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百二十年前,叔本華在〈論女人〉裡感慨地說:「愚不可及的女性崇拜,往往使人聯想起印度聖城貝那拉斯的神猿。這隻猴子當牠知道自己被視為神聖而掛上『禁止殺傷』的招牌時,牠便為所欲為的横行起來。」
這股橫行的妖焰隨著歐風美雨偷渡到臺灣,使得遠在東海之濱的臺大看起來就像一座花果山。
猴子是一種不甘寂寞的動物。想當年齊天大聖孫老兄就是因為這種猴性而大鬧天宮,搞得天兵天將叫苦連天。新花果山上的小猴子們已沒有她們那位英雄前輩的膽識和氣魄,她們只能在她們的青春年華猴急地穿上洋裝和迷你裙,成群結隊,七嘴八舌的,以壓倒性的多數去郊遊,去以舞會友,去亂吃零食,去排假期青年育樂活動的長龍。於是花果山熱鬧起來了,在每個意味著「不甘寂寞」的場合裡,我們都可以聽到這些可愛的小猴子們的歡聲雷動,響徹雲霄。
在花果山上,「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她們是名正言順的特權階級。得坐教室前排,得鼓勵男孩子多多破財,得約會遲到,得命令男孩子替她們做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得……。其實她們早就應該「戒之在得」,但她們還是一直在猛得下去。對她們這種不遺餘力爭取「女男不平等」的壯舉,君子如筆者者,也不禁為之肅然起敬,額手加禮,高呼一聲:「哎呀!我的媽!」
在猛虎難敵猴群的情況下,男孩子只有「虎落花果山被猴欺」的份兒。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這些可愛的小猴子在那裡跳來跳去,小嘴兒說個不停,我們就要失去太多的歡樂與安慰,所以我們只好睜一眼閉一眼的讓她們去為所欲為的橫行吧!
一九七二年四月 原載大學新聞
〔後記〕
一、此文一登出,臺大女生紛紛鳴鼓來攻,有文章為證:
【人行道上的獨幕劇】 光光
話說臺大春暖花開的人行道上,一日盪來了個雄糾糾、氣昂昂的小男子,迎面遇上了一群青春活潑,美麗可愛的淑女,本著小男子的天性,他禁不住眼花撩亂,春心盪漾了起來,內心直唱著一曲情未了;小男子默默地背誦完她們的容貌、身材、衣著、髮型後,他下定決心要把個個的底細打聽清楚,以便找個大「强斯」揮一棒。心意既定,小男子便搖頭愰腦的繼續逛他的人行道。
愰著,愰著,小男子忽的想起了自己被三振出局的滄桑史,他的頭愈垂愈低,神情愈來愈黯然,最後索性坐在人行道上大哭了起來:哼!也不想想我大丈夫多慷慨的把自己省吃儉用積下來的錢財花在妳身上,多少次心甘情願的在寒風刺骨中期待妳的光臨,多少次頗具紳士風度的幫妳佔位子,替妳提書包,多少次………哼!都是自作孽!小男子吸了吸鼻子,心想,其實自己早就該「戒之在色」,否則也不致於落此下場。心竅既開,於是小男子高呼了一聲「哎呀,我的媽!」丟下了xx學,充耳不聞傅鐘響,就急急忙忙的去翻他的叔本華,去訪他的花果山;不料左翻右翻,東找西找,偏偏「食、色,性也。」最合小男子的胃口,最抓著了他的癢處。
既離不開迷死人的小姐,又不願嚐出局的滋味,聰明的小狐狸很自然的就建立了他的防衛機構(defense mechanism)。借著人行道邊醒目的高臺,小男子開始盛氣凌人的發表他竊竊得意的私人高見:他雄才大略的指出臺大女子們缺乏膽識和氣魄;衣冠楚楚的批評她們只能在青春年華猴急的穿上洋裝和迷你裙;口飛横沫的不滿她們七嘴八舌;心靈污染的指責她們以壓倒性的多數去郊遊;道貌岸然的高論她們去以舞會友;吞雲吐霧的管她們多吃零食;更莫明其妙的譴責她們排隊參加青年育樂活動……。吼著,吼著,人行道上熱鬧了起來,男的、女的自四面八方聚攏來,小男子愈講愈興奮,愈來愈不甘寂寞,竟然忘形的唱出了「男女不平等」、「我們男孩子被欺負」的大調來。正值此洋洋自得之際,群眾吵嚷起來了,淑女們嘩然了,小男子以偏概全的「漫談」使得他唱的大調不堪入耳,竟連男孩子也都出來抗議了!小男子一見情勢不對,暗叫不妙!但是,狐狸有其聰明處,小男子自有其收兵之道,就只見他口風一轉,便侃侃道來:如果没有可愛的各位小女孩跳來跳去,小嘴兒說個不停,人們就要失去太多的歡樂與安慰……
怒氣漸漸平息了,人羣逐漸散了,小男子深深的吐了口氣,暗自慶幸很圓滑的解決了自己造成的危機。他用手帕輕輕地按了按冒汗的額頭,就又繼續盪他的人行道去了。沒料到,在人行道的彼岸,却倘徉著一群小男子從未瞟過一眼,「才」不露白的女子們,從頭至尾,徹底的欣賞了他這一幕獨角戲!欲知結果如何,請注意人行道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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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大淑女對我的看法原來是:「春心盪漾」、「大哭了起來」、「聰明的小狐狸」、「從未瞟過她們一眼」……。真是折煞小生!
二、另有一位臺大夜間部的淑女打電話到大學新聞社來,說很想和我談談。結果我和她在老大昌餐廳見了一面,也算是一段文字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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