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還沒來之前,斯洛維尼亞可說是我完全陌生的國家,相信很多人亦復如此。
她原是南斯拉夫六個加盟國之一,也是第一個從南斯拉夫獨立出來、最富裕的天主教國家(1991年),毗鄰阿爾卑斯山和亞得里亞海,面積20,273平方公里,人口211萬。美國第47任總統川普的夫人梅蘭妮亞,就是歸化美國的斯洛維尼亞人。
當我們來到斯洛維尼亞的首都盧比安納時,感覺她是一座有著溫柔色彩的巴洛克建築和美麗教堂的優雅城市。在中央廣場上豎立著一尊雕像,但不是國父或什麼將軍,而是詩人法蘭策‧普列舍仁(France Prešeren,1800-1849),雕像上方則是手執桂冠的繆斯女神。
普列舍仁是歐洲最優秀的浪漫主義詩人之一,也是斯洛維尼亞人最喜歡與尊敬的桂冠詩人,該國的國歌就來自他所寫《敬酒詩》的第七段,而他的忌日也成為該國的文化節。他的頭像更被印在斯洛維尼亞的紙幣上。
但普列舍仁最讓斯洛維尼亞人津津樂道的是他乃一位情癡,年輕時候在教堂初遇尤莉亞.普利米奇(Julija Primic),就驚為天人,立刻愛上了她。可惜尤莉亞已經名花有主,魂牽夢縈的普列舍仁只好創作有名的《十四行詩集》,來表達他對她的愛慕之情與相思之苦。
其中有一首張奇譯的〈十行詩〉說:「我問妳的眼睛我是否敢於愛你∕親愛的,妳的眼睛不給我答案∕從遠處望著我時妳的目光總是那麼溫和∕而我走過妳身邊,妳卻不看我一眼∕當我的眼睛渴望地尋找妳∕妳就背過臉去,彷彿毫不在意∕如果我望一望別的姑娘∕妳卻不能將妳突來的憤怒目光隱蔽∕那麼請表示妳的愛或憎∕請解除我的疑慮——妳說吧,我該怎麼辦呢?」
讀來令人心慌意亂。當我抵達盧比安納時,普列舍仁依然憂鬱地立在廣場上。看他那多情的眼睛凝視之處,正是昔年尤莉亞的香閨。盧比安納的市民不忍普列舍仁的癡情無歸,特地以浮雕的方式讓尤莉亞打開她香閨的窗戶,含情脈脈地看著和她遙遙相對的普列舍仁。
這樣的景緻讓我想起鄭愁予的《錯誤》: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如今,佳人已經打開她的窗扉,決心迎接多情詩人熾烈的愛…。看起來似乎是感人的一幕,可惜這只是世人的一廂情願,在現實裡,尤莉亞自始至終對普列舍仁的愛都沒有任何回應,比鄭愁予所描述的情景更為淒涼。
在異鄉都會的我,因為聽聞這個故事,心裡遂升起一股熟悉的、跨越國境、歷久彌新的傷感。
(文:2025 / 1 / 2 照片:2018 / 4 /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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