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某日的午後，妹婿和大妹開車載我們從紐約長島來到了賓州的蘭卡斯特郡（Lancaster）。
忽然看到一個農夫正吆喝著幾匹馬在路邊的田裡犁田，一對穿戴老式衣帽的夫妻駕著黑廂馬車，緩緩從我們身旁經過……。
我們立刻停車注目，下車拍照。這不是在拍電影，他們是信奉阿曼門諾教派的阿米西人（Amish，亦稱阿曼人）。
該教派於十六、七世紀出現於中歐，認為上帝要人類盡可能過單純的生活，為了躲避宗教迫害及法國大革命的徵兵令，而在十八世紀末大量遷徙到美國，追求他們嚮往的理想生活。蘭卡斯特即是他們的聚居地之一。
將近300年來，阿米西人的生活和他們的祖先沒有太大差別，以務農和手工藝為生，用馬耕田，馬車是唯一的交通工具；穿著保守樸素，男人是黑衣黑帽白襯衫，女人是長裙圍兜無邊帽，衣服只用布扣，而不用鈕扣，終生不戴首飾。
家中的陳設也儘量精簡，沒有鏡子、圖畫，少有電氣設備、電話、收音機、電視等，甚至沒有音樂――自己唱歌除外。
他們認為物質上的享受會帶來競爭，讓簡樸的生活方式發生質變，進而摧毀整個社區。
上帝、家庭和農場是他們生活的重心，他們在選擇伴侶時非常慎重，因為結婚後即不得離婚，也不能避孕，平均每個家庭有七名子女，兒童只在自辦的學校上學，讀到八年級就再不接受其他教育。
雖然美國聯邦政府尊重阿米西人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盡量不會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追殺」或「糾正」他們，但在生存壓力與生命抉擇之自由的趨勢下，嚴格遵守傳統信念和生活方式的阿米希人已在減少。
事實上，我們在蘭卡斯特的街道上就看到不少現代化的東西（當然，住或出現在這裡的並非全都是阿米希人）。
在街上，我忽然看到一個名為「WILD GOOSE」的藝品店看板，那不是我和妻子創辦的出版社的名字（野鵝）嗎？然後，一輛代表阿米希人堅持傳統信念的馬車適時從旁經過。
剎那之間，我彷彿受到了天啟——以「野鵝」自居的我，不管世事如何變化，我都會堅持自己的生命信念，去過自己想過的人生嗎？
於是和妻子站在看板下，請大妹為我們留影存證。然後欣然走進藝品店，戴上黑帽和頭巾，做了一分鐘的阿米希夫婦；再悠閒地坐在外面牆邊的竹椅上，無所事事地看著馬路上的人來人往。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人生，重要的是那是你自己真正想過的人生嗎？
最後，妹婿帶我們到一家開闊、熱鬧的餐廳去品嘗阿米希人的傳統餐點（但經營者和服務人員都非阿米希人）。吃完飯已經天黑，在對蘭卡斯特作最後一瞥，就上車趕路回紐約。
在車上，我想起一個人，他曾經來蘭卡斯特當過農夫，和阿米希人生活在一起，還說「在蘭卡斯特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富裕的時候」――他就是後來成立「奧美廣告公司」，有「廣告教皇」之稱的大衛．奧格威（David Ogilvy）。
什麼是貧乏？什麼是富裕？我相信「廣告教皇」的說法。
（文：2024 / 7 / 27 照片：2006 / 9 /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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