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年過半百後，回台中的次數日漸增多，感覺新市區高樓林立，店家——特別是餐廳，不只賣場很大，在門面、裝潢、招牌、燈光、色澤等方面，更給人氣派、豪奢、張揚的感覺。說好聽是開朗與大器，不好聽則是浮誇與霸味，讓人覺得它跟其他城市不同，也迥異於我所熟悉的、過去的那個台中。
雖然我並沒有被挑起興趣，到過這類的餐廳去用餐，但後來也慢慢看習慣了，覺得台中餐廳的這種特色反而是它身為一個現代化都會的亮點。聽說珍珠奶茶就是來自台中人的創意，比別人大的粉圓、比其他地方粗的吸管，吸吮起來感覺特別豪邁與夠味的「波霸」奶茶，得以稱霸全世界，說不定就是來自這種浮誇風的醞釀。
今年七月到大阪旅遊時，在道頓堀看到很多浮誇系餐廳的店招：張牙舞爪的章魚、霸道橫行的螃蟹、睥睨眾生的廚師、餡滿脂肥的水餃握壽司，在亮麗燈光的照射下，讓人從內心深處響起陣陣的擊鼓與么喝聲，感覺它似乎就是在反映大阪商人的某種特質。相較之下，台中餐廳的浮誇風只是小巫見大巫。
九月回台中時，忽然想到要吃日本料理。腦中浮現大阪道頓堀的那些浮誇系餐廳，於是先上網搜尋「台中浮誇系日本料理」，發現竟然有十幾家。我們選了離住家較近、位於北區成功路上的信兵衛手作丼飯壽司，預訂晚餐。
抵達後，發現餐廳的門面店招的確跟大阪道頓堀那些浮誇系餐廳頗為類似，巨大的頭像、食物、揮灑的文字、閃耀的霓虹燈光，只差不是立體的而已。懷著好奇心進入，感覺應該有不少隔間，但我們被帶到最外面的一間。
空間不是很大，裡面已坐了不少顧客。四面牆上貼滿了五顏六色的彩圖、菜單、日本面具和小物等，在無聲的喧嘩中讓人覺得溫暖而又有點窘迫。
我們點了一份爆鮭燒牛塔塔丼和盛品握握。由鮭魚、鮭魚卵和牛五花三種食材組合而成的丼飯，牛五花堆疊成塔，高得讓人擔心它會倒下來。原來浮誇的不只是門面與裝潢，食物也同樣浮誇。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片牛五花，再搭配下面的鮭魚切塊，也是沒嘗過的美味，可說是視覺與味覺的雙重享受。
雖然裝潢和食物很浮誇，但價位卻相當親民。裝疊得快要滿出來的爆鮭燒牛塔塔丼395元，而大蝦、玉子燒、松葉蟹、櫻桃鴨各二貫的盛品握握才220元，感覺比多數傳統的日本料理店都來得便宜，而且不收服務費；打卡就立刻送上兩貫炙燒鮭魚握，讓人覺得相當貼心。
第一次品嘗浮誇系日本料理的感覺是跟想像中很不一樣，印象還不錯。離開時，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到底什麼叫做浮誇？」
像信兵衛，它的浮誇只是表面，在食物的品質與價位方面，我覺得其實是相當道地、樸實與頗具誠意的。反而是一些表面上看起來相當高雅或故作低調的餐廳，以不張揚為號召，但其實是不歡迎普通小民。而所謂「廚藝」往往是把好好的食材折騰得失去原形與原味，不僅貴得離譜，還索取高額服務費。我個人覺得，這恐怕才是真正的「浮誇」吧？
（文：2024 / 12 / 13 照片：2024 / 7 / 15 9 /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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