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國道三號下後龍交流道,右轉台六線,經過與台一線的交叉路口(右邊有鄭崇和墓),往海邊直走,沿路是尋常的鄉間景觀,在看到右側路邊出現一面長長的鑲嵌壁畫時,停好車。
走進對面的小巷,就彷彿穿越時光隧道,進入兩百年前的後龍,這裡是當年後龍最繁華的街道——同興老街。


左右兩邊都是古色古香的紅磚建築,右邊第一棟是名為「盛利(黃)」的商號,「盛市海濱舟車所至 利源崗壟攸往咸宜」的對聯顯示,這是海邊一個生意興隆的貿易商行,而左右兩邊「百川聚會 萬商雲集」的橫批,則是在說此地曾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所在。

左邊第一棟原本也是商行,但如今已改為「灣區仔溝鄉土黃金城文史館」,但我們來時因不是假日,門是關著。有趣的是,它門旁有一塊光滑如玉的長扁石頭,門邊的說明寫的居然是:「嘉慶君路過休憩坐過的御石」。

《嘉慶君遊台灣》雖只是虛構小說,但在當時人們的想像中,還是太子的嘉慶君到台灣遊玩時,會來到此地,正表示這裡在當時是多麼繁華。
在清朝中後葉及日治時期,這裡的確是客商雲集,商號、銀樓、酒館林立,紙醉金迷。但如今,繁華落盡、人去屋空,只剩下街口的幾棟建築還保存完好。


其他都已被拆除、改建或只剩斷垣殘壁,成了台灣最短的老街,大約只有一百公尺長,放眼望去就可看到盡頭。寧靜而稀微,讓人充分體會什麼叫「人世滄桑」。

走到街尾轉個彎,發現有一幢老舊的三合院,掛著「後龍灣客棧」的招牌,我們好奇入內觀看,大概不是假日,也不見半個人影。

想來並非真正的客棧,而是在地年輕人所經營的文史活動場所(這是幾年前去的印象,聽說最近又增加了一個「貓裏有機書店」)。
同興老街離現在的後龍市區頗遠,為什麼會成為當時最繁華的地方?因為在那個年代,貿易是以海運和水路為主,而同興老街就位於後龍溪出海的公司寮港附近。
我們上次來,只知道有這種關係,但並沒有到公司寮港去看個究竟,這次就趁著到台中之便,直奔公司寮港。
將車停在龍港車站外頭,穿過車站天橋是前往公司寮港最近的一條路。

龍港車站的舊名就是公司寮驛,如今已成為台鐵西部幹線每日進出人數最少的前五名,所以無人看管。我們來時,同樣不見半個人影,「龍港車站」的站牌在陽光下顯得有點落寞。

但跨越鐵軌的天橋居然有個名字:秋蘭橋,橋側還有緣起說明:「陳童秋蘭女士平生相夫教子,為人媳孝行可欽,無以倫比。不幸於民國八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在此殞命。本局為悼念並防範類似事件發生,特建天橋以防未然。」
這位秋蘭女士應該是在直接穿越月台間的鐵軌時,不幸被疾駛而來的火車撞上喪生的。我倒是第一次看到台鐵為天橋命名並做這樣的說明,在如此荒僻的小站特別讓人覺得溫馨而又悽苦。

從天橋下來,由月台邊的一個小缺口出去,就是公司寮。傳統的磚瓦民居與現代的水泥樓房雜然並存,是一個很安靜、慵懶的小村落。

但「江夏堂」、「太原堂」等堂號似乎又在提醒我們,這裡曾經有過一些大戶人家。我們沿著堤岸大道的指標來到海邊,遼闊的海景讓人心胸頓時為之開朗。

右前方應該就是後龍溪出海口,而左前方則有一個小漁港。我看維基百科公司寮港的歷史沿革說,康熙末年《平台紀略》指稱:
「淡水以南二百餘里有後壟港,港澳寬深,由海口直達後壟社,可容戰艦出入……」與福建泉州、廈門、汕頭等地貿易頻繁,而成為濱海各地的貨物集散地,也是漁民、商賈的淘金天堂、風光一時。
極盛時期還擁有電影院與旅館,港內燈火通明、熱鬧的景象更被列為苗栗八景之一的「寮港歸舟」。
在兩三百年間,這個港口的位置可能有些變動,也有過幾個名稱,「公司寮港」是日治時期才出現的稱呼。

我本以為是當時這裡有一些貿易或船運「公司」存在才得此名,結果不是,而是因為早年「有漁民數人組織公司團體,築寮捕漁」,才被稱為「公司寮港」(由此可知,當時的漁民頭腦相當靈活),現在名稱雖然已改為「龍港漁港」,但大家還是習慣舊有的稱呼。
後來因泥沙淤積、鐵路與公路運輸的發達,公司寮港就逐漸沒落,而伴隨它而興盛的同興老街也跟著衰微了。我們來到今天的公司寮漁港邊,發現它變得非常小,只有幾艘膠筏和舢舨無所事事地停泊在那裡,而岸邊「寮港歸舟」的看板也早已斑駁腐朽。

這跟我們上次在同興老街看到的一樣,讓人充分體會什麼叫「人世滄桑」。而在看了更多的人世滄桑後,不只學會看破,更讓我們懂得看開。
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觸目所及的很多地方、人物與事情,在今天看起來似乎無比風光、尊貴,但它們多半是來自「時也勢也」,一旦時移勢消,個人或群體再多的能力與努力也無法挽回。
所以,眼前的風光與尊貴又有什麼好稱道和羨慕的?看來,我們還是放鬆心情,安靜地上車,愉快地到台中去過我們想要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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